王庆咬着嘴唇问道:“太尉在此截留王庆,又把家父找来,应当不只是为了叙叙旧吧。”
童贯道:“娇秀被你拐了,我这做父亲的虽然恼怒,终不成看着她飘零天涯,跟着你受苦。”
王庆眉头攒起,沉声道:“你若当真顾念这个女儿,就不该把他嫁给蔡攸的傻儿子。如此婚配,岂不是误了她的一生?虽有万军在前,我也绝不会让你带走娇秀。”
童贯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笑意:“我当真带她走,你能挡得住?”
“挡得住挡不住,打过才知道。”王庆把身一横,神情冷峻:“麒麟卫,好大威名。大不了一颗头颅落地,我王庆何惧!”
王砉也跟着起哄:“不惧!”
童贯还待再说,童翔笑吟吟的止住了他:“父亲,话说到这份上,就不要再吓他了。吾观王庆是条有担当的好汉子,跟了他,也不算辱没了娇秀。”
童贯冷哼一声,侧过了身去。
童翔回身说道:“官场幻灭,遍地荆棘,人在其中,常常身不由己。娇秀的婚事,家父也有难以明说的苦衷。现在娇秀找到了归宿,我们也不会横加阻挡,非逼她嫁给蔡攸的蠢子。今日未时三刻,童府的童娇秀暴毙身亡,隔日收棺入殓,阖府哀悼。”
王庆听了这话,心中大定,连忙抱拳道:“多承宏量,成全小弟。童兄放心,我此生必不负娇秀。”
童贯追问道:“你如今打算去哪里?”
王庆沉吟了一下,照实回道:“我兄长林冲,现在梁山泊落草,我打算……”
童贯怒形于色,厉声喝道:“混账东西,你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娇秀,就是带她去绿林里落草?你这厮自甘堕落也就罢了,还要拉我女儿陪你一起做贼么?”
童贯久居上位,一怒之下,威压扑面而来,王庆只觉得心跳加快,手心发汗,硬着头皮回道:“太尉明鉴,小人身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天下虽大,无处容身,不去落草,又能走到哪里去?”
童贯不屑的摆摆手,道:“你又算得什么要犯了。刺高俅的是陈希真,你不过是受些牵连。若是朝中无人,万事全休。有我在此,焉能让你走投无路?”
王庆一愣,小心问道:“敢问太尉之意?”
“先是高衙内被杀,而后高俅又遭刺杀,京师一日三惊,满城戒严。非但群臣惶恐,圣上也震怒异常,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倒霉。”童贯顿了一顿,话锋突转:“好在你杀高强的事没有散播开来。今被通缉,也只是受了陈希真的牵连,算不得弥天大罪。等风头平息些了,我再出面周旋,想个法子把你出脱出了。”
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遇太监,王庆大喜过望,忙道:“太尉恩德,永世难报。我那师兄陈希真?”
童贯闷哼一声,道:“你休要得寸进尺,陈希真是行刺的主犯,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王庆心中暗叹,便不再说。陈希真已表明了态度,绝不落草造反,他还希冀着有朝一日朝廷大赦,能够复为良民。陈老道还是太天真了,他只道自己文武双全是个人物,实则在朝堂诸公眼里,他就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说碾,就碾了。
没错,朝中大部分官员都看不起高俅,当面客气,背地里骂成狗。可刺杀事件一出,幸灾乐祸的没有几个,大部分人都是同仇敌忾、唇亡齿寒。就朝中风向而言,捉拿凶手处以极刑,乃是大势所趋。
大宋优容士大夫,官员只要不造反,犯再大的罪也不会死。谁也不想回到唐末与五代时的白色恐怖。那个时代,刺杀官员蔚然成风,就连宰皇帝也成了家常便饭。
政斗政斗,可以往死里斗。但事涉刺杀,就过了界了。
“去落草也未尝不可。”童贯脸上现出一抹古怪神色:“三年之内,汴京将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动荡,要么赢,要么死。以你父子这副脾气,留在京城易惹事非,还是去绿林里避一避吧。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再慢慢给你洗白就是了。”
王庆听得一头雾水,三年内会有一场大动荡?
按照脑中的记忆,政和年间应该没有太大波澜才对。蔡京罢相当在宣和二年,即便提前了,也不会搞到非生即死的地步。若说金军南下靖康之难,一来童贯怎么可能晓得这未来之事,二来时间也不符合,金军再强再狠,也不可能在三年内灭了辽国破了大宋直接杀到汴京来。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天地玄变虽然只是拉长了一小部分人的寿命,可这些突破寿命极壁的人无一不是时代的精英。像王安石、司马光、苏轼、吕慧卿这些人,本身已然是人中之龙,一旦突破了文魂凝形,天知道他们的脑子会进化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