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无忧道：“纵起如蛟龙，卑微如哀尘。”

风急，夜色如墨。

张环躬身半倚车辕，马蹄踏踏，溅起雪水潺潺。

只是溅起的到底是雪水，还是血水？

李府西厢又亮起了几盏明灯，灯光明亮，却照不透这浓浓的血色。

夜尽，天明。

碧无忧在一个人喝酒，他在房檐上喝了一个多时辰。

两袋酒被他喝的一干二净，然后用一袋酒仔仔细细濯洗净自己一双白玉似的手，淡淡的酒气弥散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酒气如烟，血气如虹，淡淡的酒气瞬间就被淹没在血液的苦腥里。

碧无忧的瞳孔漆黑如墨，面色平淡如水，完全看不出一点醉意。

但他已经醉了，他的心已然沉醉。

天边翻起一抹鱼肚白，一轮淡淡的月影依稀在天边悬挂。

明月不明，暖阳不暖，寒风却寒。

一个佝偻的身子搬起一根梯子，有些费力的往房顶上爬。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枯瘦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

碧无忧道：“先生，值得吗？”

仇先生因为伤痛有些颤抖的身躯终于爬了上来。

仇天恨的声音有些嘶哑：“怎么不值得。”

碧无忧道：“为了那些蒙昧的家伙，背负骂名，耗尽心血，值得吗？”

仇天恨道：“我也不知道，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做。”

碧无忧道：“为了一群没有灵性的血肉雕塑，牺牲一个活生生的人，值得吗？”

仇天恨道：“那不是雕塑，那是人！”

碧无忧道：“洪太蕴会死。”

仇天恨道：“多谢！”

碧无忧道：“不必谢我，我没有时间去杀他，而且道谢的人也绝不该是你！”

仇天恨的声音有些温柔：“你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碧无忧道：“当然，或许我做的事情并不重要。”

碧无忧也无法肯定自己做的事情重不重要，但只要他做的事，就算再平凡，也必然会有一个不平凡的过程，必然要染上无数的鲜血。

淡淡茶香湮没在浓浓的血腥中，但茶的味道入口时依然不会改变。

苦涩，甘甜。

碧无忧已经离开。

炊烟悄然从整座城市上空升起，血腥却不会淡却半分。

但碧无忧已经闻不到血腥了，他的血衣已经变得干净整洁，他的身上也再没有半分血渍。

他那柄普普通通的剑也被清洗的洁白如雪。

那柄一夜杀了五百四十三人却依然没有丝毫卷口的簪花薄剑。

只是他的鞋底却依然在白雪上印下淡淡的绯红。

张环道：“他就这么肯定我会去找洪太蕴麻烦？”

白玉蝉品了一口茶，道：“我们当然会去。”

张环笑道：“你也去？”

白玉蝉笑了起来，眼角的泪痕说不出的动人：“当然。”

张环道：“这枉死的冤魂着实可怜。”

白玉蝉眼里闪过一抹哀伤：“像仇先生这样的人才是真的可怜。”

仇先生已经蹒跚着脚步，拿着从尸体上掏出来的银钱去酒楼买酒肉回来了。

白玉蝉道：“像他这样的人，是绝不需要别人怜悯的。”

张环叹了口气，只觉得最近这些时日叹的气比一辈子叹的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