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他啊，这有啥的，假装成医生而已嘛，我也会啊，穿身白大褂不就完了……”

“……我拒绝。”

不顾一旁帮自己说话的众人，艾仕低着头，咬着嘴唇，第一次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而其他人的脸色，在听到艾仕的拒绝之后，也都不怎么好看：因为当陆霖问出这样的问题时，所有人都清楚了，陆霖心中的来龙去脉。

艾仕此时的拒绝，无异于自己承认了自己就是杀人犯！

“你一共，在我面前自我催眠了两次，每次都是在法庭上。我注意到了你自我催眠以后的两个特点，一是自己的性格大变，完全变得像是一个冷血的机器人一般；二是，能做到平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我猜测中的第三点特点，就是思考方式，行动模式，和平时也有很大不同；虽然共享记忆，但是处理事情，则完全用的是另外一种方式。在所有人里，只有自我催眠过的你，可以做到这一点。”

“……不。准确来说，只能记住并执行在被自我催眠之前，自己给自己下达的最后一条指令，并且无条件地去执行。”

艾仕低着头，肩头上下耸动着，深呼吸了几口，突然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了决心地说道。

“和我的推断不谋而合。所以说，当时，左十三应当是向你拜托，有没有什么迅速、几乎无痛的死法，你表示不知道，要自我催眠成医生……”

“但是，我依然不承认我是凶手。”

“为什么？”陆霖吃惊。

“因为，我在自我催眠之后，我是不知道自己当时做了什么的。我所有的记忆，只有她当时问过自己，有没有迅速无痛、并且能够保证她的容貌体表几乎没有什么损伤的死法，待到清醒之后，她就在那里，‘睡着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不会承认；如果真的是‘我’杀了她，那么那也不是我，只是自我催眠以后的另一个人格，而那个人格事实上没有自我思考的能力，只能机械地按照命令行事，所以说，当时的‘我’，事实上只是左十三用来自杀的道具，就像白露用刀杀死了纪风一样，你们不能说，杀死纪风的刀子是凶手，因此，我，也不承认，我自己是凶手。”

艾仕一边思考，一边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听到艾仕这样的话，和艾仕一直关系不错的夏天天和唐小七连忙点头，然后将希冀的目光再次投向陆霖。

“就是嘛，艾仕姐姐不可能是凶手，她只不过是自我催眠，被左十三当做自杀的道具而已……”

“……不。虽然我也很不想承认，但她说的话里，有一处致命的漏洞。”陆霖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不忍心说出这样的结论。

“什么？！”艾仕的脸色再次惨白。

“因为，你刚才说了，你只能记住并执行，自己自我催眠之前的最后一条指令，但并没有说，这条指令的复杂程度。按照顾吟刚才的推断以及你的诉说，你的意思是，你只负责将自己催眠成，一个名为‘医生’的工具，然后由左十三指挥着你，完成了自杀的步骤。因为我是程序员，我对命令非常敏感，事实上，你应当且只能给自己下达的是这样一条指令，才能保证结果的实现：将自己催眠成医生以后，找到并对左十三执行无痛、迅速、不毁坏容貌的死法。因为单纯地将自己催眠成医生的话，你是做不出来任何行动的，正如你一开始所说，你只能记住并执行在被自我催眠之前，自己给自己下达的最后一条指令，并无条件地执行……”

一直沉默的沐秋开口了，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因此，按照逻辑理论来说，虽说起初的目的可能是左十三的拜托，但你自己，才是对自我催眠以后的‘你’，这样一个工具下达的执行杀死左十三的人。虽然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决定性的物证，我还是按照往常一样，将这次整个案件的过程重复一遍好了。”

陆霖冲着沐秋感谢地点点头，然后朗声说道：

“这次的案情，一开始是复杂在了同时死亡了两名同学，但只要理清楚了两名死亡同学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并不复杂。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左十三引起的，这次，她当之无愧地成为了主角。

在经受了太多风雨后，即使有公羊雪的心理治疗安慰，她也终于到了濒临崩溃的关头；我想，在那时，她的杀人计划，就已经开始了。准确来说，是针对陶石的杀人计划。她从学校提供给她的藏品中找到了一把名贵的雕刻刀，随身携带；然后故意犯病，到达医务室以后发现自己二十四小时身边都有人监护，无奈之下，再次借助不想打针大闹，我们都记得，她在医务室的大闹将药柜碰翻在地，药品胡乱散落，我想，蓖麻毒素应当就是那时候拿到的。

接下来就是找到合适的时机，将涂抹着蓖麻毒素的名贵雕刻刀递给陶石了。正在此时，夏天天提出了轮流看护她的计划，正合凶手的心意。唯一出乎了她意料之外的，就是公羊雪准备的那个摄像头了。我一开始好奇，为什么摄像机里除了陶石留下的最后一段视频以外，然后所有人都忘了更换电池；后来我才想明白这一点，也是比较巧，陶石被放在了第一个值班，因为她和陶石做了什么约定，陶石将公羊雪给摄像头准备的电池全部都拿走了，我们在当时心里某种情绪的作用下，加上没有看到电池，心里自然就忽视了这件事情。

她将涂抹着蓖麻毒素的雕刻刀递给陶石以后，应当是拜托陶石雕刻一座她的雕像，因此我们在陶石的死亡现场看到了未完工的雕像。至于杀死陶石的关键步骤，以血醒刀，诱导陶石割腕，可能是凶手装作无意间向陶石提起，也可能就在那本《中外名刀大全》里。

在陶石走以后，她开始谋划自杀。事实上对于有着那样性格的左十三来说，无论是杀人还是自杀，都太过于困难了一些，同时因为身体被注射了肌松剂的缘故，因此我们比较轻易地发现了装着蓖麻毒素的达芬奇密码盒。我想，她在最后一刻，应当也是纠结的，到底要不要自杀，所以才特意对自己选定的、杀死自己的凶手，提出了‘无痛、迅速、不影响外表的死法’等条件；甚至我认为，到最后一刻，她甚至已经后悔了，因为我注意到了在被褥下，尸体有挣扎的迹象。然而，自我催眠后的凶手，准确无误地执行了被催眠之前的指令，杀死了她。

而此时，正在雕刻室里为左十三雕刻雕像的陶石，也因为毒发，死在了那里。

虽然没有决定性的物证，但是，所有的情况都已经明了，所有的推论都串在了一起，指向了同一个人。超高校级的催眠师，艾仕，你，就是杀害左十三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