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轩略一皱眉,心中怀疑,实在是这个周指挥使海寇出身,说话就怕带点水分,尽管知道此时不是质疑大将的时候,也不免多问一句:“将军此言当真?那些游弋船只当真不是坐观成败?”
周子泰当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时候,绑票勒索的事情没少干,只不过后来觉得海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跟了白老都督,从了良。在江湖上混,对于他人心里揣摩绝对是宗师级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白轩的意思。
只见周子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嘿嘿一笑。“大都督,别看我这帮兄弟出身都不怎么光彩,却最是讲究一个忠义,那几十艘船只的指挥使都是跟末将风里来雨里去的老兄弟,末将愿立军令状,我这些兄弟但有一个不听招呼,大都督杀我无怨。”
周子泰都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再多言就显得有点不合适了。白轩知道,此时其他将士,包括最可靠的亲军校尉,也是鞭长莫及,只能选择相信水师的忠心了。
“将军言重了,周指挥使自从追随我父以来,浴血拼杀,忠心耿耿,本督信得过将军,还请将军上桅杆待命。”
周子泰虽然知道白轩这话是在收买人心,却也心中一阵热血翻腾,自己因为出身的原因,没少受到陆军众将的轻视,有时候自己也不由得轻视自己,当年怎么就年轻气盛,把身子投入绿林之中,背上了这样一个再也洗不脱的贼名,恐怕将来自己死了,也没有脸面见周氏的列祖列宗。
这么多年,也就老都督拿自己当个人物,当年甘冒奇险,三顾碧波岛,拜自己为水师上将,海上之事,尽皆交于自己手中。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自己早就把这条性命不当做自己的了。
如今新都督也不因自己的出身轻贱自己,江湖上的汉子,也没有别的说法,只有以死相报了。
心中想着这些,手上也不含糊,顺手从旁边的船帮上拔了一杆红色旗帜,一弓腰,道:“还请大都督面授机宜,告知钧令。”
白轩不知道周子泰的心中有这么多的活动,略微一阵沉吟浅思,开口道:“命令,水师各部,包围都督府坐舰以及周边船只,床弩上弦,引弓待发,候我放箭命令,乱箭齐发,玉石俱焚。”
周子泰听完,就像不懂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一样,走到桅杆旁边,把旗帜别到腰间,就像是一只猴子一样,“蹭蹭”几下,爬到了桅杆之上瞭望仓,连连挥动旗帜。
众人听到这个命令,不禁心中一寒。大都督虽然年少,却也颇为强硬,恐不可欺也。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反对,这种士兵以下犯上的情况,如非迫不得已,绝对不能姑息示弱,否则以后都督府的威信将会荡然无存,军事指挥将再也无法正常进行。
马南星心慈,面色一犹豫,不由开口劝谏:“大都督三思,这些人也是为都督府效命多年的壮士,不可擅杀。魏将军还在对面,对面也有懂水师旗鼓号令之人,一旦看懂号令,恐对魏将军不利。而且我等离他们太近,一旦动手,恐怕殃及池鱼。”
白轩淡淡的看了马南星一眼,微微一笑,用一种商讨今天午饭吃什么的语气说道:“本督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只有看懂了本督的决心,他们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对魏将军有任何不轨。若他们还是都督府的忠心之士,本都督自然网开一面;如果不是,那么本都督自然也不惧陪他们一起去死。”
说完,回过头去看着对面魏无咎的状况。马南星见此,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言。
白轩也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现,肯定会让马南星心中不喜,可是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将要在一个举世皆敌的环境中带着这些潞安子弟过下去,心中的仁慈绝对容不得半点泛滥。
……
魏无咎很快就到了生变船只旁边,找到最大的那艘搭乘前军校尉甲部都尉的船只,也不废话,抬头对着上面的士兵,阴沉着脸,吼了一句:“拉我上去”
魏无咎正对的士兵正是胡老三,此时他的心中也是一阵慌乱:自己好好地也是嘴贱,干点什么不好,非得乱传这些东西。这王五兄弟也是,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一言不合就带着人要来跟大都督讨个说法。
还有这帮丘八粗胚,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种事情是能够随便掺和的吗?一不小心,惹怒了都督府,那就是人头落地,反正自己从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潞安白候府的人认怂过。
这次是真的完蛋了,自己这颗脑袋也不知道还能够在脖子上待几天。
正在胡老三自怨自艾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大吼,拿眼一瞧,吓了一跳,是校尉大人。心中转念一想,不由一阵发火,老子都没几天活头了,不就是一死嘛,谁怕啊!
正要开口反骂回去,一看到魏无咎那张既怒且威的脸,心中不由得一缩,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是,校尉大人”
魏无咎沿着船上放下的绳梯爬上了船,刚刚站定,就看到一阵人影向自己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