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临风初见风铃之时,是她为暮寒烟挡剑的豪情,再见她时,是挺身救人的义气,及至她从七星玉露中见微知著,剖析他的内心,令他见识到她的智慧才情,加上那时而出现的倔强、执拗,但种种印象相加一起,也远不及现在所见之景来得震撼。
她两弯黛眉轻轻的蹙着,长长的睫羽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这份朦胧悽惋的忧思,令她原本就清丽绝俗的容貌更增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动人。
这样的凄切哀婉,玉临风在那人的身上也同样看到过。蓦然间,心底最柔软之处被深深触动,记忆回溯,一时怔在了那里。
风铃见他一言不发,犹豫了片刻,上前几步,将手轻轻覆于他的手背上,软语央求道:“我不会半点武功,你……你能不能陪我同去‘一渊不两蛟’?”
玉临风手背倏然传来一片冰冷,触手的瞬间,心口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蚊虫叮咬,又似芒针刺肤,虽然转瞬即逝,却说不出的诡异。
他暗衬道:“难道这‘冰魂’竟如此厉害,任谁与她触碰,便会受魂体攻击?”
狐疑之下不动声色将手抽出,温言道:“我本来也是要去‘一渊不两蛟’,那我们便结伴同行好了。”
风铃心下感激,因惦念着暮寒烟安危,急切道:“那我们尽快上路吧。”
玉临风心中忖道:“弑夕魂既然知道了我落脚之处,以此人心性之扭曲,必定还会卷土重来,尽快启程也好。”
胭脂见他们打点行装,本意欲同行,但玉临风却以此行危险重重,无法分身兼顾二人为由拒绝了。
风铃见她怏怏不乐,又担心她一人孤苦无依,便将身上值钱之物尽数取下,拿白绢包好交到胭脂手上。
胭脂心里一酸,不肯接那物什,风铃劝道:“你我情同姐妹,何分彼此,待我从‘一渊不两蛟’回来,我便去求宗主,让你也住到‘竹径通幽’,从此我们姐妹二人再不分离。”
胭脂闻言动容道:“在这个世上,铃妹是待我最好的人。”
姐妹两个依依话别,难舍难离。
临行之际,玉临风将胭脂唤到一边,嘱咐道:“冰蚕已寄住你心脉而生,你右手的毒氛已渐渐聚拢,最迟再过十数日便可运用毒掌,想来自保不成问题。我的好友韦陀笑曾赠我一本拳法秘笈,但我自幼修习剑术,这本秘笈留在我处无法彰显其能,现在我就将它转赠于你,望你勤加苦练,日后踏上武途能用之有道。”
言毕,他自怀中取出秘笈递给胭脂。
胭脂本因玉临风不肯带她同行而郁结于心,见他此刻慷慨赠书,目光中不禁大放异彩,连忙收下秘笈收在怀中。
玉临风又道:“日后你武有所成,谨记对战之时,只需分出胜负即可,非到万不得己,切莫伤人性命。”
胭脂蒙他两次相救,心中自然存着感激,但经常听他说教,言辞却不露半分软语温存,不免又生出几分怅惘失落。
玉临风言罢,便将无忧小筑的大门轻轻带上,与风铃并肩走向湖边的小舟。
胭脂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忖道:“若不是他们二人,我只怕已死在栖凤楼。”
她瞧了瞧自己右手掌心中渐蕴渐浓的黑雾,又瞥了瞥左手拿着的拳法秘笈,目光中缓缓泛起一丝仇耻,咬牙道:“花无艳、?沧笙,你们等着。”
她并不知道?沧笙早已死在滟霞谷,一颗心已被仇恨盈满。离开无忧小筑后,便远离了尘嚣,寻了一处僻静的幽谷,每日静心修习拳法与毒掌。
玉临风与风铃上了小舟,船夫扳桨向湖中划去。随着小舟渐行渐远,无忧小筑也越来越小,直到望不见丝毫影子。
时近立夏,一阵带着馥郁芬芳的春风迎面吹来,温柔得仿佛象情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