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初次见面不曾备孝敬之礼,不愿叫二叔那也就罢了!你这背后偷偷一剑让贫僧说什么好呢?哎呀,哎呀喂,心肝都贴了后背,那是痛煞贫僧矣!……”
“姑娘,一个如花女儿家确如市井野蛮屠夫那般暴力粗鲁。不好,不好,太不好了!……”
“姑娘,贫僧代白莲社普度众生自然也就包括了你。不听贫僧言、吃亏就会在眼前。信不信老妖婆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
释远张口就是一口又一口的吞吐着泡沫串联了淤血,就似除夕之夜大户人家后堂瓮中活泼乱跳的一只大螃蟹,除了呼呼的冒泡,也只能呼呼的冒泡了又似贫苦农家户的田坎边夜色下偷偷出来冒泡的一条鳝鱼,除了忍不住的偷偷,也只能忍不住的偷偷了。一个又一个、一绺又一绺大气泡“咕噜咕噜”的直下,把短打白纱染成了大红袍中的褐纱,初眼看来已瞅不见如泛了白云的白、馒头的白,……
释远缓缓眨巴了一回眼睛似落石入地那般低头一窥,越女剑剑尖就似春雨后的楠竹笋、夏夜里的苦竹笋、秋风里的斑竹笋、冬雪里的慈竹笋,更似起伏跌宕的群山中突然生出的一矗石林。
好尖,也好险!
越女剑剑尖裸露出褐纱五寸有余,剑尖上湿漉漉的咸湿味道越见离人断肠般的阴森嗜血,剑锋上溢下的一绺又一绺血滴子入了尘灰之中那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两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三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四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五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最后,这一些含苞待放的梅花骨朵滑溜成一朵硕大的海棠花,再之后昙花一现般的化为一溜子尘灰与血迹缓缓凝固的泥团淹没在了夜色中,渐渐失去了踪迹与身影。
鲜血成泥,心犹在剑锋穿胸,命难存!
释远,命不久矣!
噗嗤,……
趁释远低头之际,陈旭嫦又一闪了干瘪且湿漉漉不圆润的一身玄色行头,越女剑一道寒光闪过与释远脖子上又一式平剑剑气!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条五寸长的红绳像一条刺眼的毒蛇在释远脖子上越来越粗、越来越咸湿!
释远不惊不愕一时如河水入海那般平静了双眼,却也正应了佛家大无畏的精神,半嗔半怒的断断续续的说道:“老妖婆,你这一式剑招当是与贫僧诀别之剑吗?……”
“倘若是诀别之剑,贫僧死而无憾了。至少,心里要没有贫僧一席之地又何来诀别之说?……”
“老妖婆,贫僧要去了也!……”
“……”
释远一双深情的眼神环视了一回陈旭嫦与陈英,白莲社弟子与幽嫣谷墨家的弟子恩怨由来已久,六十多年来的反复追杀都成了胸中一个个熟悉的陌生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倘若此时不了又何时才能了?
释远灵光一闪突然一阵苦笑貌似大彻大悟,径直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低沉的“阿弥陀佛”。这一声“阿弥陀佛”倒也像极了佛门弟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抵如此。
释远缓缓扭头轻蔑的又望了一回“无敌”的天罡地煞阵,还有天罡地煞阵中炯炯有神的刘文之。
释远游离的眼神似千山那么高远、大海那么无量,胸中更似万语千言翻腾狂奔,却又是欲言却休。
扑通,……
释远,跪下了!先是左腿,接着又是右腿,耷拉了脑袋在夜色中更像是一个无辜的反抗者。白莲社与幽嫣谷上一代弟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今夜就是恩怨的尽头。
陈旭嫦见释远跪下之际,紧绷的心弦一时也松弛如暴晒的麻头、更似松树林里落地三尺的松针,除了蓬松就是柔软,精气神一泄三千里顿时也“扑通”一声似巨石落地一般重重的跪下了。
旋即又是“哐当”一声越女剑离手,在尘灰与夹杂了大碎石的谷中弹了一下、两下、三下,铮铮空灵之音又弹回到三步之内。
陈旭嫦半弓了身子像抽干了血液的驱壳心力交瘁,更似那风中蒲公英没有依靠、也似那纷飞柳絮随风飘摇。
毕竟,陈旭嫦伤得也不轻,只是玄色行头遮住了鲜血淋漓。倘若也是一身白纱行头,自然也会染成大红袍之后的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