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沉闷雄壮,如同天边的浪涛,滚滚而来,又如天际的闷雷,缓慢却无休止地一声声击打着。
紫袍男子轻轻一笑,继续拉起自己身旁少年少女稚嫩如璞玉般的白皙小手。
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竟波澜不惊。
紫袍男子笑意愈发浓郁,迈开沉重的步伐,穿过起伏如涛的朔朔冷风,柔声道:“怕冬也犹寒,怕死也犹战。”
面对在这寂静的夜里,毫无征兆地响起的林家鼓,紫袍男子毫无畏惧之意,实在很难让人想到他是一个读书人。
四面八方的马蹄声不停反增,如骤雨般响起,一个个甲胄鲜明的将士纷纷如百川一般涌向城门处。
少年扯了一下略微出神的紫袍男子的手,疑惑地皱起好看的眉毛。
紫袍男子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远处,一匹战马直直朝着三人奔来,战马之上,一名脸部轮廓极为粗犷的络腮大汉闷声大喝:“让开!”
大汉自恃马术高明以及战马负力能力极好,便猛地一拉马绳,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四腿微微下沉,作势就要跃起。
见得此幕的不少将士都是皱起眉头,脸色低沉,但碍于赴命,也没去制止大汉的行为。
紫袍男子脚步一错,一个踉跄,狼狈跌倒在地,与之前的表现大相径庭。
大汉哈哈大笑,乘马而去。
“南宫先生,你没事吧?”路旁一个点着零星灯火的店家外,一名迎送着顾客的店小二急忙走上前来,开口问道。
紫袍男子笑着摆摆手,干咳了一声,说道:“没事。”
“居然这般蛮横无理。”店小二搀扶起紫袍男子,叹了口气。
紫袍男子在城镇中名誉可以说是极佳的,他自资开设书院,收养没书读,没饭吃的孩童,偶尔逢上佳节,还会毫无大家架子地给求联求帖的百姓提笔写字。
“南宫先生?你便是南宫韬汶?”听得店小二的一番话,一名长袍蔽体,体态极美,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在肩头,美眸灵动空灵的女子款款走出店家,轻启朱唇,脆声问道。
被女子称为南宫韬汶的紫袍男子拍了拍站在衣袍上的灰尘,点点头。
女子轻挑黛眉,抿嘴一笑,尽可能用柔和的语气说道:“跟我走。俸禄一年三百万两白银。”
“我不过一名毫无名气的老书生,禁不起折腾。”南宫韬汶摇摇头,应道,“再说了,在一个地方住久了,也就舍不得离开了。”
女子声音拔高了几分:“四百万两白银。”
南宫韬汶拉起两名转身便走。
如墨的夜空,原本纯净无云,前一刻是有朵朵白云汇聚翻涌,此刻则是乌云密布,闷雷声阵阵。
离南宫韬汶十步,女子身后的扈从一手搭在腰间刀柄被蟒皮包裹的长刀之上,铜铃般的眼睛绽出一抹犀利神色,也不见他拔出长刀,森冷的金铁交鸣之声便呼啸成风。
女子抬起手,示意前者不要动手,款款躬身,说道:“他日再去先生府上拜访。”
南宫韬汶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女子,点点头。
女子柔柔一笑,领着自家扈从,径直朝着远处走去。
看着行径与平日大不相同的自家主子,就算是沉默如扈从也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主人,为什么不让我出手……”
女子嘴角微微翘起,没有予以回应。
“南宫先生,进去坐坐吧。喝杯酒,压压惊。”店小二笑容可掬,热情地开口道。
南宫韬汶乐呵呵地点头,温和地说道:“今天就不了。带着两个孩子呢。”
店小二嘿嘿一笑,弯下腰,看着双眼澄澈如湖泊的少年,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握紧了南宫韬汶的手,把半边的身子藏在后者身子后面,但还是不忘礼貌地回答道:“君箬言。”
“随云趁风嘶巷陌,怅言菰蒲生竹箬。”南宫韬汶微微歪头,怅意荡然。
君箬言呆呆地盯着自家老师,黑白分明的眼睛尽是茫然,他把稚嫩的脸庞完全隐藏于南宫韬汶紫色长袍之后,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孩子。
“临湖而立的竹箬。呵呵,好名字。”店小二苦苦揣摩,干笑着说道。
南宫韬汶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这一刻,躲在南宫韬汶身后的君箬言只感到无比的安心,就像是大雪夜里躲进一座灯火通明的屋子一般。
“想不想进去里面玩?”店小二咧嘴一笑,反正也没其他客人,他就这么跟这个腼腆的小孩拗上了。
君箬言先是点点头,又抬头看自家老师的脸色变化,在发觉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开口问道:“里面有没有好玩的?”
“有很多饱读诗书的才子哦。”店小二自认深谙这个年龄段学子的心理,嘿嘿笑道。
却不料君箬言翻了个白眼,兴致下降了许多地说道:“那还是算了。”
店小二微微发征。
南宫韬汶哈哈一笑,揉了揉君箬言的头,说道:“里面有很多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