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这样说我爹!”萧枫累得气喘吁吁,却怒火中烧,情急之下举剑挥去。一道凝实的剑气飞跃而出,打在了王不宁的右肩三寸前,先是噔的一声,原以为就要散去的剑气竟未散去,而是缓缓向前,终于没入了王不宁的肩上。
“将你方才的剑招再施展一次!“王不宁转瞬就到了萧枫跟前,眼睛有些灼热,话语也有些急迫。
萧卓安也是上前,他知道这招式,来自那本剑不孤的赠谱。
“不是说过不要再练了吗?“萧卓安说道。
“父亲……“萧枫无奈地投出眼色。“我也不想的,可是脑子一热就使出来了,我现在想施展,可脑中根本就没有那个招式轨迹,仿若没见过一般。
“什么招式?”王不宁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就是一本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刀谱,枫儿练了,现在想停都停不下来。”萧卓安面露忧色。
“你说的是刀谱,而非剑谱?”王不宁追问道,“难怪那招式看起来有些怪异,刀谱现在在何处?”
“我随身带着呢!”萧枫将刀谱掏了出来。
“不是让你毁掉吗?”
王不宁却是不管不顾,一把将刀谱抓了过去,接着便翻看了起来。
萧枫与萧卓安对视了一眼,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不宁兄,这刀谱真有问题,你……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可惜这刀谱并不适合我!”王不宁将刀谱还给了萧枫,接着说道:
“枫儿,这刀谱一定要好好练下去,你娘亲的仇……”
“王不宁!”萧卓安愤怒地打断了王不宁的话,“枫儿,你先上马车上等我。”
“父亲,娘亲的仇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先上去,我等会儿跟你解释。”萧卓安忍下怒气,笑着说道
“王叔,您说,我娘亲到底怎么死的?为什么父亲从来就没有跟我提过。”萧枫含泪看向王不宁。
哑叔走上前将萧枫拉走,萧枫也不打不闹,他明白这件事,父亲不会告诉自己,耍小孩子脾气更加没用。
而突破口就在王不宁身上!
直到萧枫上了马车,萧卓安都是一脸怒色地盯着王不宁。
“原本我想,你能逃出来,是一件让人欢心的大事,我从没想过,你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甚至要将枫儿拉下水!”
“你们?指的是她和你吗?屈死的五万兄弟呢?算是谁们?”王不宁怒道。
“不宁兄,真没必要这样,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我知道你对她有怨言,但她也付出生命了不是?”
“那是你没见过五万将士不甘、愤怒的眼神,没见过他们一个又一个地从身边倒下,倒下得毫无意义!她欠他们的,当初他们相信了她,连死时都无比坚信她一定会来,一定将带他们脱离战火,一定!”王不宁双眼湿润。
“可是这跟枫儿有什么关系?上一辈的恩怨为何一定要牵扯到下一辈?”
“有何关系?负他们的是他的娘亲,杀他们的是他的父亲,你告诉我他们的死跟他没有关系?”
萧卓安脸上怒气逐渐消失:“只要有我在,绝对不允许枫儿去面对这一切,他是无辜的!”
王不宁自嘲地笑了笑:“我王不宁这一生,早在二十年前就丢了灵魂,是她将我从深渊中捞了出来,我欠她的,余生还她就是。可如今她欠了他们五万个冤魂,我还不起,你也还不起,只有枫儿有这个能力和资格还,你说,枫儿愿不愿意还?”王不宁忽然伏地痛哭:
“你不明白,整整十五年了,每晚都能梦见他们,他们满身的血,抓着我的手就问我,她为何不来,为何就丢下了他们,她答应的那个世界何时出现。”
萧卓安愣愣地看着眼前如此失态的中年男子,他突然想起初见眼前之人的那个下午,满身的煞气,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无人敢近。那天夕阳格外地好看,她就站在夕阳下指着众人说道: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没有人知道王不宁身上发生的故事,但丝毫不影响大家把他当作家人。
后来王不宁就真的把这当作家了,血刀屠再现江湖时,没有以前那么重的杀气,刀下也慢慢留了活口,他在努力地融入她口中的家,直到和所有家人都称兄道弟,他第一次开口笑。笑得很丑,很别扭,但她说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
江湖传言,血刀屠王不宁敢上凌霄教王不得安宁,只是外人不知道,他在家人面前常常沉默,但黑墨色的眼球中饱含深情。
后来,家毁了,在他眼前毁掉的。他活着的信念又一次毁了,于是,报仇成为了他活着的唯一信念。
往往,长在被毁了的信念上的信念,只会比之前的信念越加执着,变本加厉地执着,直到变成执念,变成长在心口的一块腐肉,割不去,便日日夜夜折磨你,逼得你发疯发狂。
“我明白你的痛楚,真的我都明白!”萧卓安抓着王不宁的手说,“我会给他们交代的,一定给,但在此之前,当弟弟的请求你,一定不要让枫儿知道!”
“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王不宁将萧卓安的手推开,问道。
“是有一个计划……”萧卓安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
“我不同意!”王不宁听罢,怒道。
“王不宁,我知道你跟萧远道不共戴天,可谁不是呢?没有人不恨他,但你刚刚逃出来,目标太大了!”
“所以你们的计划就直接将我排除在外?”
“怎么就在外了?我让你去燕秦边境暗杀秦军将领正是这计划的点睛之处,若是没有你的掩护,萧远道不可能放心地走出他的龟壳。”
“可是……”王不宁没有说出口,他明白,萧卓安是要将他排除在危险之外,而非计划之外。
“若是……”
“没有若是,你若是失败了,也给我活着回来,枫儿跟着我只会被仇恨掩埋,你要是放心这样,尽管别回来!”
“好!一言为定!”
萧卓安还想说些什么,王不宁忽然说道:
“他们追上来了,死了一群又一群,却总是杀不干净。”
“秦国的尾巴?”
“嗯,我先走了,你们小心些,别暴露了!”
“好!”
王不宁纵身而去,跨了几步,转身说道:
“你这功夫不行,当年我们齐名,如今我都不好往外说。功夫别落下了,有时间再切磋!”王不宁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外人从来见不到的微笑,虽然依旧很难看,格外的难看。
“知道了!”萧卓安笑道。
宁王一语,颜王一笑,如今他们都变了,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活着回来!”声音消散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