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啊,你快点好起来吧,妈不逼你了,生不出儿子也没事,妈不逼你了,明儿啊,我的儿啊……”
室内传来悲凉的嚎啕大哭,最后哭声变得撕心裂肺。
江篱站在堂屋,听到里面的哭声,不禁想起了江老汉。江老汉去世的时候,也是冬天。
那年她才十岁。
十岁的江篱拿着期末成绩单回家,一脸欣喜。
她穿着最简单的粗布棉衣,却难掩其姿色。她长得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圆溜溜黑葡萄一般,让人见之心喜。
期末考试,她语文数学都是一百分,又考了个第一。
江篱想着回去让爷爷奶奶高兴。
几个同村的小孩子见不得她这么高兴,其中一个语言里充满了嘲笑:“看呢,爸妈不要的野丫头!居然还好意思高兴?考了第一名?谁信?肯定是作弊的吧”
“对,我就看见了,她考试的时候翻书了。”
“就是,野孩子,野孩子!”
这样的嘲笑从小到大,听得多了。江篱眼眸平静,乖巧的脸上,不见薄怒,只是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倔强。
她从军绿色的单肩书包里拿出一个砖头来,朝着那几个孩子举起来,声音干净又清脆:“你们再说一次?”
“啊,野孩子要打人了!”几个孩子落荒而逃。
江篱将砖头放回包里,又迈着欢快的步伐往回赶。
江老汉的瓦片房,是红砖的,不管是墙外面还是里面,均没有刷白漆。蜘蛛网高高挂着。因为有一些年头了,房子显得有一些破旧。
十年的时间,周边一些外出打工的年轻人,挣了钱修了新房子,江老汉的房子就显得破旧了。
但在江篱的眼里,这是最温暖的所在。
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压抑的悲鸣。
江篱快步回去,心却是悬着的。
“爷,奶,我回来了。”
两老赶紧抹掉眼泪。
“篱丫头,你回来了啊。怎么样?又考了第一吗?”
江篱看到江老汉脚下躺着一张纸,不答话,而是先捡起来。
她十岁,一般的阅读都已难不倒她。
食道癌晚期……
她不懂,但也听人说过,癌症,是治不好的。村里有些四十多岁的叔叔就是得了癌症死掉的。
江篱瞬间红了眼眶,扑到江老汉的怀里:“爷爷,爷爷,我不要你死!”
别人骂她野孩子,别人说她没人要,别人说她什么,她都不哭了。可是,一想到慈爱的爷爷要离开,江篱就忍受不住,泪水挂在了她秀美的脸蛋上,她嚎啕大哭。
江老汉心酸不已。
他也舍不得死。因为这世上,他已经有了牵挂,他想将他的篱丫头抚养长大。
想看着篱丫头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结婚生子……
可是老天,却没听到他的祷告。
“好,篱丫头乖,你不哭爷爷就不死,爷爷不死”
林秀的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
晚上,江篱怎么也不肯去睡,生怕只要她一睡着,江老汉就撒手离开了。
但她年纪到底小,终是熬不住了。
迷迷糊糊中,江篱听到江老汉说:“阿秀啊,我就要死了。我这病也拖不了多久了。只是,篱丫头和你,我放心不下啊。篱丫头以后是个有出息的,你带着她终究送不了她读书了,把她送回江家吧。江明夫妻这几年外出打工,也挣了些钱,送篱丫头读书总送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