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战斗却远比猪老千这里轻松得多,原本单打独斗就只能勉强与少年顺兵对敌的那名鞑子兵显然也听到了山坡上的动静,发觉自己的同伴不但没能喊来援兵,还突然出现了新的敌人,一时心下大慌,立即就显得手忙脚乱。那名战阵经验异常丰富的少年顺兵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几次腾挪之后便将他砍翻在地,结果了他的性命。
那少年顺兵杀死鞑子兵后,也没有任何迟疑,而是快步朝着猪老千所在的山坡跑了上来。等到了猪老千身旁,在皎洁的月光下发现猪老千还紧紧抱着的鞑子兵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猪老千却还死抱住不放,就朝猪老千喊道:“他已经死了,还楞着干嘛!”
听了少年顺兵的话,猪老千这才发觉手里的鞑子兵没有了动静,心里松了口气,强压下第一次杀人后胃里本能泛出的一阵阵恶心,一把推开鞑子兵的尸体,快速站起身来,朝那少年顺军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手里还在滴血的短刀,将刀尖横了过来。
那少年却像没有意识到猪老千的敌意一样,反而朝他笑了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轻声说道:“刚才多亏你了,这里到处是鞑子,快走吧。”
“是,长官大哥。”猪老千根本就不熟悉这个时代的称呼,见那少年没有什么敌意,忙按照太子记忆中的称呼,恭敬地回答道。心里却希望这家伙最好不要多事,过来和自己打个招呼就好,以后大家分道扬镳,各走各的,毕竟自己这个大明太子是被顺军给抓住的,千万不能被他给认出来了。
那少年有些奇怪地看了猪老千一眼,见猪老千穿着麻布短衣,满脸污垢,并不是顺军的正规兵士,很可能是个民夫,就说道:“不必叫什么长官,我叫李来亨,看起来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大哥就好。对了,你是哪个队的?”
李来亨?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该不会是李自成的什么人吧,难怪那个老兵拼了命也要保护他,还叫他什么小侯爷,这时候遇上这个人,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到家了!
不过发现并没有被对方识破身份,猪老千心下多少安定了些,想到自己绝对不是这个李来亨的对手,也不敢显露敌意,便将手里的刀慢慢垂下。
猪老千眨了眨眼睛,在头脑里飞快组织一会言辞,才傻傻地挠着头答道:“是李大哥啊,啥叫哪个队的?俺没读过书,啥也不懂哩,俺一直跟着俺爹给大军背粮喂马,俺爹去哪俺就去哪,俺不知道哩。”
李来亨开始听他口音怪怪的,还喊自己什么长官大哥,心里就有些疑惑,现在听了他的回答,哪里还不明白这家伙的头脑有些问题,不过想到人家多少也算是帮了点忙,看他的目光自然就变得柔和了许多,还关心地问道:“额,那你叫什么?家是哪的?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我特么是被你们抓的。心里恨恨地回答了一句。想起朱慈烺记忆里顺军从北京赶往山海关的时候,一路上抓民夫的情景,猪老千赶紧回答:
“俺叫猪儿。俺们村子离这里好远哩,俺们都是前些天大军过俺们村的时候随大军来的,俺只知道闯王来了俺们就不用纳粮了,俺爹说了,闯王还要给俺们发银子,等有了钱,就给俺买肉吃哩,前几天,俺们见大军来了,俺们都是主动投的军嘞,可不像村里三傻子那个夯货,死活不肯给大军运粮,倒被长官们一顿好打,俺爹说了,三傻子不是好人哩,好人要懂得报恩嘞。闯王对俺们好哩,咋能不晓得感恩呢。”
猪老千在说到报恩的时候,还故意加重了一些语气,然后目光真诚地看着李来亨。
原来是前些天刚“加入”打马草队(顺军军中负责军需后勤事务的有裁缝队、打粮队、打马草队等)的民夫啊,李来亨马上就搞清楚了“猪儿”的真实身份,多么淳朴善良的老百姓啊,大顺军能够一路打进北京城,不是全靠了这些善良的百姓吗?想到“猪儿”的爹,哪怕李来亨已经猜到了答案,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哪,猪儿,你爹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俺,俺爹,呜呜……”猪老千小声地哭出声来,“俺爹,还有王二大哥、狗剩兄弟,他们,他们都不理我了……俺看俺爹的肠子都流出来了,俺要给他放回去,他不让俺放,还骂俺,叫俺赶紧滚回家嘞……呜呜……李大哥,你说,你说俺爹是不是不要俺了,俺家里没别人了……”
李来亨听了,想起此次大顺军在山海关大败,损兵折将的惨况,一时间也是悲从心来,眼泪立马就下来了,想安慰几句:“猪儿,你爹不是不要你,他只是,只是……”
下面的话李来亨却说不出口,他不愿意去欺骗淳朴的“猪儿”,可是直接告诉憨厚的“猪儿”他爹其实是死了,不是不理他,又觉得不忍心,只好转移话题,向旁边一丛无辜的野草吐了口浓痰,恨恨地骂道:“狗日的鞑子,就会捡便宜,要不是趁我们和吴三桂狗贼大战的时候突然杀出,我们的损失也不会这么大,猪儿,你放心,总有一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给你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