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太子殿下,刚一见面,就请他帮忙,这的确让他瞬间就感受到肩头压了一副沉甸甸的重担,可是,这种感觉真好!这才是一个大丈夫应有的作为。
但是,一看见那个满脸谄媚,一身肥肉的大胡子,他的心马上就掉进了深谷里,竟然是阮大铖!殿下此次秘密行动要见的人竟然是“阉党”奸贼阮大胡子。
在留都,不,在整个江南,谁不知道阮大铖啊,当年,就是这个阮大胡子,依附于宦官魏忠贤为祸天下,后来崇祯皇帝打击“阉党”,责令魏忠贤自杀,又将依附魏忠贤的一干党羽定为逆党,这阮大铖便列名其中,被朝廷定为永不叙用的人员,对这种人,正人君子无不耻与之为伍。
见到进来的是这个奸贼,夏完淳很想毅然决然地掉头离开,可他发现,此时酒铺门口站了一名持刀大汉,刚才就是这名持刀大汉陪着阮大铖一起来的,连一直随侍在殿下左右的那个少年,此时手里也多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警惕地看着酒铺里的人,似乎只要谁要敢有什么动作,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一刀劈下。
难道,殿下是打算杀了阮大胡子吗?夏完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草民,草民叩见殿下。”阮大胡子进来之后,先是快速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就一脸的诚惶诚恐,肥大的身躯灵巧得就像戏台上的优伶,无比熟练地向殿下叩头下拜,额头撞得砰砰地响。
“好了,好了,”殿下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起来吧。”
阮大铖喘着气抬起头来,圆圆的鼻头上沁满了汗珠,一部长长的胡须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小眼睛里充满了谄媚之色。装模作样地整整衣袖,又磕了个头方才慢慢站起身来。
“此间少年并非只有我一人,你为何一见之下,便确定我就是太子?”殿下好奇地问道。
“殿下乃圣脉之后,真龙天子,行走坐卧自然异于常人,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阮大铖低眉顺眼地回禀。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果然是“阉党”!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地用庄子的话来奉承殿下,夏完淳看到,殿下明显愣了一下,他觉得对这种媚上的可耻行径,自己必须加以驳斥。
这句出自《庄子·逍遥游》的话,原本是尧为了把天下让给贤士许由才说的,尧将自己喻为小小的炬火,把许由比作光芒万丈的日月,他阮大胡子是什么人,胆敢乱用典故?把自己比作帝尧?
“殿下面前,你怎敢僭越,把自己比作帝尧?”夏完淳愤怒说道,直斥阮大铖的僭越。
阮大铖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现在才看到他的一样,故作惊讶地说道:“哟,原来是夏大才子,多谢指教,多谢指教,学生才疏学浅,也是见到殿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一时有感于心,难免心潮澎湃,这才说些肺腑之言,谁知道这话里竟然还有僭越之嫌,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又忙不迭地跪下说道:“殿下请恕草民无知之罪。”
无知!夏完淳冷笑一声,说别人还好,要说这阮大胡子无知却绝对说不过去。
阮大铖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当年也曾经名列东林骨干,人品固然低下,才学却是一流,不但写得一手好诗,更是一位戏曲大家,他所创作的曲目就连那些不齿其为人的复社成员,也常常在私底下里津津乐道。
见到阮大铖在殿下面前装疯卖傻,夏完淳更是厌恶到了极点,立即就想出言嘲讽一番,正在这时,殿下却将阮大铖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