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不是夸夸而谈的性子,说话不多,却很稳重。女夫子对他颇为满意,不由存了考教的心思,道:“大沉立国至今已近七百年,七百年来先贤无数,可为何却无人得以为圣?”
这个问题有点大。
王朝沉默了些许时候,微微的抬头挺胸,认真的看向女夫子道:“敢问儒家有几圣?
“至圣先师以及先祖陈圣。”女夫子说话的时候不免有些自豪。儒家历史九百年,圣人两位,陈家占一。
温儒陈氏,温儒二字乃是至圣先师亲自赐予陈圣。
“令尊陈老夫子与陈圣相比,孰优孰劣?”王朝问道。
女夫子道:“父亲虽博学多识却当不得圣人之称,自然不如先祖。”
“陈圣较至圣先师呢?”王朝又问。
“至圣先师曾指导先祖学问,先祖曾有言若能得先师学问一二便可受用一生,如此自然是不如至圣先师的。”女夫子认真回答。
“所以今不如古啊。”
今不如古。
王朝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女夫子心头一颤,因为她知道自己一生也不可能达到父亲那个高度。
一代不如一代了啊。
女夫子有些失落,转瞬又欣慰的笑了,因为眼前这个青年真的很让她满意。
“你很聪明,在我见过的人中你是最接近那人……算了,不说了。”女夫子说着说着突然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气氛沉默了下来。
“嘿,咋不说话了。”门外走开一个身穿儒衫的中年男子,嘴角含笑,但是眉头轻挑却又平添了几分玩世不恭。
“王爷。”陈王妃见江南王进来平淡的唤了声,也有提醒王朝的意思。
王朝抬头望了望这位声名显赫的江南王,没看出什么与众不同威武霸气来,但还是恭恭敬敬道:“见过王爷。”
“好了好了。”沈道长摆了摆手,然后一副狗腿子的样子侯在女夫子旁边。
“小英累不累啊,整天闷在家里读书多没意思,正是六月好时节,我们我们不如出门走走看看玩玩,烧香拜佛都行啊,不然去外面的江湖走走?”
女夫子不说话。
“小英你别不理我啊,我们不出去行了吧,来我为你磨墨,素手研墨,红油添香。”沈道长捏了个兰花指,一脸媚笑。
女夫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姓陈的,你到底闹哪样,老子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了?想我堂堂江南王哪里如此低三下四过,你还想要怎样?”
“嗯?”女夫子也不恼,轻轻的念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
佛门有口灿莲花,儒家亦有言字一诀。传说圣人开口,言出法随。女夫子朗诵儒家经典,亦有莫大威力。
“别,我错了,小英,好王妃,陈先生,陈夫子你就放我一马吧。”沈道长立马蔫了,骨气不骨气,男人不男人的已经顾不得了。
言字诀需要配合胸中的浩然正气,朗诵之时一字一句便如古钟敲响,直击人心。沈道长虽然也可以直接用自身的武道修为抵抗,可那不是怕伤着自己这个好王妃么。
男人嘛吃点苦就吃点苦吃点亏就吃点亏,沈道长如是想。至于是不是因为怕那位陈老夫子的缘故,他是万万不肯承认的。
面子还是要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