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圃的尊卑有别之说看似道理满满、无可辩驳,实则牵强附会、混淆视听。规则秩序的建立和维持跟流民的基本生活保障又岂是同一码事?说到底还是源自于对底层生命的藐视,这一切徐承心里都很清楚。但在当下关口,顾虑到二人的关系便也不加以反驳,同时亦心知肚明:想来让他在这上面出力已是不可能了。
沉默不语了半晌,徐承突然想到了一物,遂在李婆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李婆应声而出,片刻功夫便复返,手捧一个土色陶壶递给徐承。
“徐祭酒,这是何物?”阎圃一脸懵逼道。
徐承一手接过陶壶,另一只手伸进壶内,抓起一把花椒末便直接撒在阎圃手中的烤肉串上。
阎圃猝不及防之下,烤肉串上被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炭火盆上升腾的热空气夹带着徐承手快带来的劲风,一些扬起的碎末便随风钻进了阎圃的鼻孔,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特有的麻香味道。
“咳咳”阎圃被呛得不轻,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下来,看着手上沾满花椒末的肉串如同一粒老鼠屎掉进一锅鲜汤般欲哭无泪。哦不,是一堆老鼠屎。显而易见其并不喜好这口。
“嗞”肉串上的花椒末被抖落至下方的炭火盆,随后化为灰烬。
尽管如此,依旧有不少碎末残留在肉串上,阎圃面露纠结,显然在鲜汤跟老鼠屎之间摇摆不定。不过最终还是选了个折中的做法先试吃了一小块。脸上便立刻像起了化学反应般流露出变幻莫测的怪异表情,最后驻留在欣喜和惬意当中,将那一小口已被嚼烂的肉依依不舍吞咽下去之后紧接着又吃上了。很快,手上的竹签也变得光秃秃。
“呼”阎圃吐舌头哈气,不由赞叹道,“未曾想这花椒末撒在烤肉上居然如此美味过瘾!”
“阎祭酒,如若将这些花椒分发给流民如何?其有驱寒祛湿之功效,一定程度上应该能抵御严寒……”徐承从阎圃手中抽出一根仍残留着肉末和口水的竹签,轻轻地拨弄起炭火盆上的炭块,如拨云见日,平静而直接地将话挑明。
话题转向如此之快,阎圃自然是猝不及防。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享用美食之时便早已踏入徐承事先埋下的坑,先是一阵错愕,遂低头沉默不语。也不知是心里确实有什么难处,还是在为如何推脱找借口。
“本祭酒自上任之初察看仓廪时,便发现一角落里堆放着好几桶花椒,桶盖上都积满了蛛网和灰尘,想必之前一直都是无人问津。阎祭酒之前品味之花椒末便是从中偷……哦不,是取。取来一些后便让李婆研磨成粉末置于陶壶中,作为日后调味之用。未曾想时隔多日,居然将其忘在了脑后,直至今日提到流民御寒一事方才记起……”
徐承见阎圃面露疑虑,担心迟则生变,索性直接亮出底牌暗示已在仓廪中见过花椒,断了他这方面的推脱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