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阳君悲怆苍老的面容中闪过一丝怒意,而后微微平复了情绪,乃正色问道,“城外带兵的可是皇甫将军?”
“正是这个助纣为孽的皇甫狗贼!”董旻咬牙切齿回应道。
“住口!”池阳君破口怒骂,之后咳嗽连连,气喘吁吁,显然这一声吼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卓儿同皇甫将军共事多年,多受其教诲和提携。当年孝灵皇帝病重,任命卓儿为并州刺史,同时下诏让其麾下部曲交予皇甫将军统领。不想逆子竟怀揣异心,不肯奉命。当时皇甫将军帐中不少人认为卓儿逆命怀奸,罪在不赦,力劝皇甫将军兴兵讨伐,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是皇甫将军力排众议,认为专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之后逆子亦只是受到朝廷言责,得以免遭灭顶之灾。”
“尔等莫非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皇甫将军一片公心,天日可鉴。可逆子却仍执迷不悟,私怨横生,掌权之后竟欲相加害。”池阳君停顿片刻稍歇息,遂继续道,
“初平元年,逆子在雒阳得势之后,便召其为城门校尉。当时皇甫将军驻兵三万在扶风郡,应召将行时,麾下又有不少人劝其起兵,与关东袁绍等人夹击雒阳。皇甫将军却以朝廷之命不可抗拒为由,只身前往。怎料刚至雒阳,便遭逆子诟害,身陷囹圄,朝不保夕。是皇甫将军之子皇甫坚寿一面在逆子面前反复求情,一面又命人送来书信,说明原委。我过问后才得知此事,便立即书信一封命人连夜赶路送往雒阳,对逆子加以斥责,这才堪堪收场。”
“卓儿自小胸怀抱负,渴求权势,改变穷困潦倒之局面,振兴宗族,本无过错。可惜,欲望使人奋进的同时也容易使人迷离,以至于最终带来毁灭。权势之路,正是一条不归路,上去之后,便再难下来。虽多数之下,陷于争斗,倾轧异己乃是迫不得已,然残害忠良,终是不义。”
“两个月前九十大寿,卓儿送来一支玉簪,异常富贵精致,一经问过才知乃是何太后昔日贴身之物。至于由来,我不想问,逆子自然也不愿提起。但是我心里很清楚,窃取皇家之物,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今日之祸,我早已预料到了。皇甫将军奉命行事,何过之有?真正助纣为虐的乃是汝等!卓儿糊涂,尔等利益熏心,未及时加以劝阻,也跟着一起糊涂!现下理应大开城门,束手就擒,是生是死,自有朝廷发落。”
“母亲不可!”董旻自是极力劝阻道。
“还望祖母三思!”董璜也恳求道。
“尔等若还是我董氏子孙,便去开城门,且莫要一错再错!”池阳君严厉道。
“母亲既已发话,儿照做便是!只是我董氏子孙,不少尚且年幼,若皆遭屠戮,终是不忍!”董旻哀声道。
池阳君听后似有些动容,叹气许久,最终乃无奈回应道,“尔等且看着办吧。”
片刻之后,紧闭的城门缓缓开启。
城头上发生的一切,皇甫嵩全都看在眼里。虽然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皇甫嵩却能感受到正是这位颤颤巍巍的老夫人深明大义,才会如此顺利开城,不由微微动容。
李肃见城门打开,一开始以为是对方设下的圈套,故戒心重重,只派三百士卒入城。在董氏宗族百余人被押至城外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乃命麾下步卒尽数入城。
很快,郿坞内便传来喊杀声,惨叫声以及女婢们的哭喊求救声。董旻闻之大怒,遂瞪大眼睛厉声质问道,“李肃!汝恰才不是说了,若是开城投降便可赦免,为何事后又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