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辅等人虽下场凄惨,却也是咎由自取。不过这当中最悲催的当属李榷、郭汜、张济等人,一接到命令后便马不停蹄赶往陕县,途中偶遇溃兵,这才从其口中得知牛辅已经遇害,麾下部曲尽皆离散,便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经过几番合计之后,李榷等人便写下降表,上书对朝廷并无反叛之意,一直以来只是受董卓、牛辅胁迫云云,命人快马送至长安。自己则同麾下部曲继续驻留陕县,静候回应。
长安,司徒府内。
王允身穿便服坐于主位之上,环顾四周,接着似笑非笑斟酒独酌,一抹得意之色浮现于布满皱纹的面颊上。自己因诛董之事居于首功,录尚书事,总朝政,声望空前。
昔日关东联军讨董,声势浩大,天下瞩目,都未能将董贼诛杀,而如今自己却做到了。假以时日,太原王氏之声望必定能盖过汝南袁氏,弘农杨氏,成为天下士族之翘楚。
在座的宾客皆在诛董之事上或多或少出过力的,且如今三辅已定,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
吕布坐于左下侧首位,身穿直裾袍,头戴进贤冠,腰佩长剑,一副标准文士打扮。从董卓的贴身护卫一下子跻身庙堂之上,日后必然免不了要同文官打交道。故举止投足间小心拘谨,万般约束。可尽管如此,却仍改不了武将的粗犷气质,反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马日磾、士孙瑞同样身穿便服坐于右下侧,享用着各自食案上的美酒佳肴,席间时而高歌,时而说笑,场面轻松热闹。
当然了,此二人今日来到司徒府,绝不仅仅是来饮酒作乐的。片刻之后,士孙瑞抓住难得的契机,乃试探性问道,“前些时日,吕布将军以雷霆之势击溃逆贼牛辅所部,斩首无数,一锤定音。其残部皆望风而逃,再无斗志。如今李榷、郭汜、张济等人递表请降,不知子师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
事实上,如果说吕布将牛辅随从首级谎报成其麾下校尉之事,众人一开始还蒙在鼓里,那么李榷等人降表一递到长安之时,其冒领军功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不仅是王允、马日磾、士孙瑞、杨瓒等大臣,甚至是皇帝本人,皆心知肚明。
然吕布、王允二人如今已是一体,若是冒然弹劾吕布便是触犯了眼前这位如日中天的王司徒。且对于三辅军民而言,夸大战果提振人心,稳定时局,也是目前形势的需要,是故各方皆未加以深究此事。
同理,夸吕布便是在夸王允。如今士孙瑞先是将吕布夸赞了一番,却绝口不点破李榷、郭汜、张济等人乃是牛辅麾下校尉之事,而是统统将其称为残部,言语间便是处理得极为精妙。
王允听后笑逐颜开,起初还有些小得意,不过回味后却发现士孙瑞似乎对李榷等人的生死,并未放在心上,感兴趣的只是如何处置其麾下士卒这个问题上。细想之后才知晓其中深意,错愕之下不小心碰翻了食案上的酒杯,流淌而出的酒水浸染了其宽大的衣袖,却尤不自知。
王允正要开口回拒,却听到府中下人来报,说斜谷口的守军截到一名自称是王司徒所派前往汉中之使者,因难辨真伪,便将其带至长安,今在府外候着。
“使者?”王允毫不犹豫回应道,“吾从未派使者前往汉中,此人定是诓骗之宵直接交由京兆尹府发落便可!”
话刚一出口,转而又意识到若是如此便将其打发,下一刻便又得去直面士孙瑞提出的问题。虽说王允总览朝政,吕布又兵权在握,二人在京畿军政方面掌控全局,然而不到万不得已,却又不想因此事和士孙瑞以及其后面的凉州派系闹僵,遂有意撇开话题,乃故作好奇道,“也罢。既然都带至府前了,不如先押上来吧。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冒用老夫之名号!”
片刻之后,徐承便被带了上来。虽然其遭受连日的奔波外加风餐露宿,变得灰头土脸,不过还是第一时间被坐于主位之上的王允给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