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达披着狐裘坐在养心殿书案前,三月阳春快如四了,可刘达感觉这天是愈来愈冷了,孤家寡人,他的身边除了梦秋皇后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儿都没有了!
大儿子野心最大,也最没底线,已打发到了南山郡,大女儿为了躲避联姻已入了佛门,二女儿嫁到西秦,可却是成了寡妇,每日受尽白眼。
三女儿最为活泼乖巧,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可据刚刚得来的谍报,三女儿自打从福缘寺回来以后,就没再笑过,就在前两天派人护送他去北凉时,刚出西汉地界进入赵国就遭到了歹人的劫持。歹人不劫金银,不伤人命,不要赎金,只是劫持了三公主远去,派出的一品高手各个束手无策,他们只是知晓一件事儿,是一个破衫疯和尚劫走了三公主具体是谁?无人知晓!这件事儿弄得他与沈梦秋彻夜难眠,最后沈梦秋御剑离开了西汉皇宫,可仅是一天功夫便无功而返,整日唉声叹气!
最小的儿子刘长安从小便聪明伶俐,在他的严加管教下熟读圣贤书,略懂兵法韬略,又有过目不忘之能,三岁提剑必能与剑共鸣,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本应是等他死后继承大汉意志的不二人选!可自古以来立长不立幼,所以世子之争乃是国之常事,比如他!
他就是二皇子,经历过世子之争他知道其中残酷,他被大哥算计的流落江湖,如若没有李斯,他可能就死在了江湖,沈梦秋也知晓其中残酷,是他们陪着自己走了过来,所以看到刘长安如此优秀的时候他就知晓这一幕又要来临了。
沈梦秋不让刘长安练剑,并封住了他任督两处重脉,就是不想让历史重演,刘长安在六安城里搅风搅雨,大把耗费国库金银,花天酒地装作纨绔的样子,还与朝中重臣的儿子们一起胡闹出了一个“六安四少”的名头,他都知道,他也知道刘长安向表达什么,他没有野心,他也不想做皇帝!
但!这事儿由不得沈梦秋与刘长安二人的意愿!这天下已经分离了千年之久,这个天下需要一个武皇帝!既然他刘达今生完成不了天下统一,那他的儿子必须做到!
大儿子刘青峰做不到,不是他不够好,刘青峰如若当了皇帝他会做的比自己更好,只不过天下之心不再他刘青峰这儿!他曾于李斯推演无数次!刘青峰若当皇帝,大汉百年无忧甚至会更强大!但这天下也不会姓刘。
但刘长安不同!出生便身付气运之人岂是等闲之辈,他想当一个逍遥王爷,但天下百姓不同意!百姓实在是太苦了!
他抛弃的亲情当一个铁面无私的判官,从刘长安走出六安城的那一刻起,他便不是他们的父亲他只是一国之君刘达,那个载入史册称为汉文王的刘达!
“咳咳咳!”
刘达在养心殿书案前忍不住咳嗽了许久,鲜血洒喷在书案上的奏章之上,曹少钦在一旁见状紧忙拿起手绢上前帮刘达擦拭嘴角的鲜血,一脸担忧的道。
“陛下,保重龙体吧!老奴先带您回皇后娘娘那休息,明日再批注吧!”
刘达虚弱一笑,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少钦你跟朕最久,你小子啊就像朕肚里的蛔虫一样,朕所想,你应知!”
白蟒宦官曹少钦点了点头,语气严肃道:“陛下没有错!”
刘达惨然一笑:“是啊,你是穷苦人家出身,对于这天下来说,朕也知晓朕没有错!可朕这个爹当的,不称职啊!亏欠了他们太多了,这辈子可能都还不完喽!世人皆羡慕生在帝王家,可谁又知生在帝王家才是可悲的开始!以前朕流落江湖的时候,朕总想,要是朕当了皇帝,一定不会想先帝一样,朕一定要做一位有血有肉皇帝,可朕坐了这么多年的龙椅才知,先皇对朕说的孤家寡人四字到底怎么写,也就在那时候朕才知道,先皇竟还有慈父的一面,可笑不可笑?”
曹少卿看着眼角泛有泪光的西汉皇帝心里有些心疼,那个年轻气盛的说要逐鹿天下的年轻皇帝刘达,仿佛就在昨日遇见,可转眼间他的头上也出现了条条银丝,他以不再年轻。
只听刘达继续喃喃道:“朕呐!猜忌很多人,朕总是怕他们与他国联合图谋大汉的江山,以前的刘达就不会。左右平衡,恩威并施,这一切都是朕坐上了这个位置上才学会的!有时候朕也怀疑朕是不是做错了,朕当年是不是应该带着梦秋隐居于江湖,看着青峰啊!长安啊!小胭脂啊!秋容啊!云儿啊他们几个在田间地头里长大。呵!不说了,不说了!越说啊越想他们,在他们眼里啊,朕怕早已是一个为了天下都可狠心将儿女推进火坑的男人了,朕并不值得他们的尊敬。朕都这么大人了竟会也觉得有些委屈,真如小胭脂说的啊,真羞!可一想到流落江湖时看到那些饿死的百姓,还有那战死的英灵,朕就觉得这些都值得,朕是人不是真天子,朕的儿子闺女也是人,不是什么真龙天凤,那些百姓战士也更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没有人必须得死,也没有人可以不必死,都是世间人,为什么朕的儿子不能为天下人做事?这应该就是他们生在帝王家的觉悟!万幸也是不幸!愿他们来生不复生于帝王家吧!”
男儿有泪不轻掸,可两行清泪从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男人的脸颊上滑落,那一刻他并不是掌控百万人生死的一国之君,而是一个心疼自家孩子的父亲,虎毒不食子啊!
“咔擦!”
一声碗筷打碎的声音从养心殿外传来,随后便听到了一声女子的抽泣声,刘达用手急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故作生气状道:“殿下何人,上来见我!”
刘达没有用朕而用的是我,曹少卿也莞尔一笑退到了一旁。
一位身着翠烟衫气若幽兰的年轻女子红着鼻子抽泣着就从殿外走了进来,此人不是沈梦秋皇后还是何人?刘达摇头一笑,无论过了多少年她还是那么漂亮,就如他们二人第一次相见一样。
刘达依然故作生气道:“说,在下面偷听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