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瑟斯快步上前,一边准备呵斥两人,一边也抬头,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那位大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自己,还能陪伴那位大人多久呢?
这两个问题,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此时,令迪瑟斯感到困惑和迷茫。
直到那高高的阳台上空无一物,黑色的人影依旧落在地上,几乎就要和柱子的阴影融为一体。
……
纯白的礼服上毫无装饰,高高的衣领遮住了喉结,带着浓重的禁欲气息,金色的排扣和肩章,即使不用阳光照射,也仿佛自带着光芒,宽大如同羽翼般的披风垂在身后,悬挂在腰侧的银色礼剑,是主人高贵身份的象征。
项清看着镜子里的人,只觉得是迪士尼童话中的完美王子,穿越美丽的花体英文,带着鲜花和赞歌,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咚咚咚”
“失礼了!卡琳娜大人,”门外依旧是那个np熟悉的声音,不,这次,项清能从那微微颤抖的声音里,感受到来人激动的心情,“迪瑟斯大人派人前来询问,您是否已准备动身。”
如果这一刻,项清还是在游戏里,她会轻松地享受这一切,因为她知道,这所有的美好,都是假的。
犯错了,没有关系,闹笑话,没有关系,不痛快随便找个人吵一架,也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假的,虚拟的,和作为项清的她,唯一的联系,来自短短一根网线,和一组随时可以被她删除的数据。
只要不犯法,不随便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不会有人把网络中的他,和现实中的她当作同一个人。
她是小偷,她是骗子,她穿着华美的礼服,精致的面具,走在无数游戏角色中间,享受着虚伪的荣光。
然而,当游戏成为了现实,她的一举一动不再是建立于一个不真实,随时可以抛弃的角色,而是她本身,记忆中曾经经历过的无数失败,令她感到怯懦。
即便披着名为米歇尔的外衣,内里,她依旧是那个工作不顺,朋友很少,智商正常,情商负数,胆小迟钝的蠢女人项清,更不要说,她此刻还背负着天大的秘密。
若是让其他人发现米歇尔,美丽柔弱的精灵,他们的知己好友,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占据了身体,她会被怎样对待呢……
若说住在府邸的那一个月,她还能躲在屋子里,通过隔绝世事来麻痹自己的神经,现在的她,从踏出门口的那一步开始,就再也无法和米歇尔这三个字分割开来。
她要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去接触米歇尔相识的友人,背负的责任,承担的义务,赠予的善心和亏欠的恩情,扮演着一个样貌,姓名,个性,甚至连性别都跟原本的她毫不相同的人……
根本不可能……办不到……
项清捂着脸,身体颤抖得厉害,如同一台即将崩溃的机器,她却完全没有办法抑制来自内心深处,源源不断倾泻而出的恐惧。
这一刻,她无比的害怕,门外的世界,仿佛是野兽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她自投罗网。
谁来救救我……爸爸……妈妈……
“米歇尔大人?”
伴随着又一次敲门声,门外np的语气开始变得急切,他一定在想为什么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吧。
我不是米歇尔……我不是……谁都可以……救救我……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回家……
……不要……怕……
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脑海里说着劝慰的话,应该是她残存的理智吧,但是不可能,真得不行,走出去,模仿另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办得到,不如杀了她来得容易。
……不要……怕……
不对!
项清瞪大了眼睛,她没有办法准确地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就像明明应该是属于自己的意识,却被人悄悄占据了一个角落,发出和自己不一样的意见,这种感觉,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这不是她自己的错觉,她真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另一个意识的存在!
你是谁?
项清大概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但是仍旧需要向他确认,从对方的口中得到确切的回复。
……不要……怕……
那个意识仿佛很虚弱的样子,传达给项清的,不知该描述成语言还是思绪的东西,都有种迟缓又无力的感觉,如同每发出一个词汇,都是在燃烧他残余的生命。
你是谁!
项清又一次在脑海中发问,她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希望这个意识就是她脑海中渴望出现的那个人。
……我是……米歇尔……
……我是……亚拉……卡琳娜……米歇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