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昂那会儿,本身人就不清醒,几乎用上吃奶的劲死死抱着马脖子,才能保证自己不从马背上掉下去,早没有精神去关注别的问题。
可现在不一样啊。神智清醒的在马背上坐了两天,不说精神疲惫的问题,大腿内侧疼得那叫一个酸爽。
如果剩下的路程,他能舒舒服服地躺在车厢里,渴了就喝,饿了就吃,困了就卷着被子来个回笼觉,就算是晕车,他也认了。
但是
“你们,把头抬起来。”
七人没有犹豫,在听到米歇尔命令的那刻,立刻扬起了自己的脑袋,只是身子依旧保持着微微弯曲的弧度。
米歇尔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已经有两日没有仔细收拾过,每个人的下巴上都已经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
一路顶着冷风前进,所以皮肤都有不同程度的发红、干燥、起皮,最明显的就是嘴唇,有的人甚至已经开裂。
不同颜色的眼睛却充斥着一样鲜红的血丝,那是因为轮班值夜,加上休息的时候也不得不保持警醒,无法安心入睡而积攒起来的疲惫和劳累。
米歇尔下意识想咬紧双唇,但是嘴唇刚动,他便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女性化,实在不符合他目前的身份。
是的,他已经不是那个身处和谐社会,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工作时犯错而挨了领导一顿批的死宅女,也不是那个被米歇尔和圣蔷薇骑士团所有人保护得天真懵懂、不谙世事的捣蛋鬼。
尽管他一直想要表现得像米歇尔,但他的行为准则,还是下意识参照着自私自利的项清,以及那个任性自我的西昂。
米歇尔,你会不会后悔召唤来的是我,而不是其他更出色,更了不起的人呢?
“你们告诉我,我是谁?”
所有人对视了一眼,接着稀稀拉拉的声音,说着米歇尔各种各样的身份。
“我是十元老之一。”
“是卡亚西王国的大公阁下。”
“是圣蔷薇骑士团的团长。”
“还是唯一拥有守护国家的圣剑称号之人。”
是的,这些响亮的,代表着光辉和荣耀,任何人如果能得到其中之一,便可以被子孙后辈铭记数百年之久的称呼,是他们眼前这位阁下一生所获得的无数功勋中,细砂一般微不足道的存在。这有什么疑问么?
“但我还是一个军人。”
所有人一愣,他们眼中那个纤细的,仿佛随时会被风折断,被阳光晒化的身影,在此刻如出鞘利剑一样,带着森森寒气和杀意。
“我可以上车,可以安然无虑地让你们护送到边境。”
“但是之后呢?”
“边境的子民们,王国的子民们,他们需要的,难道是一个连路都走不动,马都上不得的废物么!”
“我是守护国家的圣剑,剑要折,就当折在当折之处,我要死,也该死在该死的地方!”
“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任何人因为我的离去而绝望,只有这样,我的意志才会继续活在这片大地之上,和你们一起活下去,和边境的子民们一起活下去,和整个卡亚西王国一起活下去,直到胜利朝我们微笑的那刻。”
“现在,听明白我话的人,就跟我一起上马,出发了!”
“是!”
七人齐齐应了一声,纷纷收拾好行李上马,没人再去管那辆棕褐色的马车。
米歇尔正咬牙忍痛,准备踩着马镫上马时,诺瓦却拦住了他。
“大公阁下。”
诺瓦神色凝重地看了米歇尔一眼,接着单膝跪地,用双手高高捧起一件纯黑色斗篷。
“请您换上这件,可以略微抵御寒气。”
虽然有些意外诺瓦突然如此郑重其事的恭敬模样,不过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被人跪习惯了,便也没太在意。
接过黑斗篷时,米歇尔取下了身上原来那件白色披风,下意识就递到了诺瓦仍自高高举着的双手上。
等到他换好斗篷扭头看去时,诺瓦已经将他原来的白色披风叠好用布包了起来,装到了自己马背的行囊里。
之后还能要回来的吧那件披风挺装,自己其实还蛮喜欢的
只纠结了半秒,米歇尔就翻身上马。
此刻七人的目光统统汇聚在了他身上,那种全然的信任,和名为领导者的重担,如有实质一般,逼迫得他不得不将身体挺得笔直。
大话已经说出口了,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