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了半边窗户的灰土墙上生了不少蛛网和斑驳的霉点,屋顶的瓦片亦由此崩落了一角,砸下来和脚下的青砖碎片混杂,再加上鼻端充斥的暗沉难闻的气味,这久未人气的破屋显得格外萧条,阴冷。
为了躲避外头巡查翻找我们的官差,我跟着韩义藏到了这间荒废已久的破屋里。原本落到这样的地步合该是他连累了我,所以面对韩义的时候我总抱着受害者的优越感。但是在刚才那番谈话之后,在我对“天下第一庄”表示出全然未知的现实之后,整个形势就有些逆转了。
韩义没再和我搭过一句话,看着他那个样子,我竟然隐隐生出了对不起他的心思。
不过这真真是见了鬼了。
如果不是他恰好和我在那汪水泊边相遇了,又态度不佳我也不可能提前离开我没有这么赶得话也不太会在茶寮里遇上他和那档子番邦人遇不上番邦人,当然也不会出现他们强抢我大富的事情不强抢大富我也不可能会和那群人打起来,打不起来就更不遇上有这满城官兵搜捕的场面了。
理智虽然咂摸地不错,偏偏心下有个声音在隐隐提醒我,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韩家和云舒卷确实是我先提的,但是我对于这个事情其实可算一无所知。而现在看着韩义的态度,这两个字和那“天下第一庄”之间应该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仿佛踩到了什么不该触及的东西。
可算他不与我说话,我也不愿找台阶自己下,于是就这么楚河汉界地各自一处坐着,大富趴在我膝盖上睡得发出了呼噜声。
撸着它的毛,我觉得有些口渴。
这回是真吃一堑长一智,吸取了前次没有水袋的教训,我离开尚府前专门寻了个水袋,还包了些糕饼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确实都到了用武之地,我自垫在大富肚皮下的包袱里掏出了水袋,自己喝了两口,又倒了些到掌心里喂大富喝了。随即我偷摸往破屋另一侧靠在墙边的韩义那处瞥了眼,意识到他保持那个姿势已经有好半天光景了。
究竟要不要善意地分他些水喝呢?
在我正自纠结之际,突然听到了他那边发出了一声物体滚落的闷响。
这下我终于逮到了光明正大的机会,和大富齐齐循声看了过去。
韩义竟自从方才靠坐的姿势顺势瘫到了地上,落在那一堆砖瓦混杂的碎石上,既没听到他呼痛的哼唧声也没有看到他有爬起来的意思,瘫在那里似乎像是失去了意识的样子。
我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耐不住关切地喊了句,“你没事吧?”
他那边依旧没有动静,大富也敏感地觉察到了情况不好,抬了伤腿靠三只脚蹒跚着靠了过去。它踩到了碎石残骸上,小心地嗅了嗅,然后用毛茸茸的脑袋去拱了拱韩义的手。
“韩义?!”我意识到了不对劲,忙不迭跑了过去。
虽然我非常极其的讨厌他,但是这仇恨值终究也没大到能让我能泯灭一切道义良心袖手旁观的地步。
他的指尖是凉的,只掌心似煨了团火。
我想到了他腕间的伤口,忙不迭卷了左边衣袖去看,这时候什么男女有别的道义是顾不上了。果然那手臂上寸许长的口子已经红肿发炎了。就算我刚刚给过金创药,但是这时候看显也是迟了些。
随即我突然想到了刚刚小巷里近距离贴靠时感受到的韩义身上的热意,其实并不是什么错觉,而是那时候他就因为伤口的缘故发热了吧。
我意识到心内在焦虑眼前境况外还莫名地升出了一丝对他的纠结。
这人究竟懂不懂什么叫硬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