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雪和南方的不同。那不是柳絮似的落到脖子里会让人觉得冰冰凉凉又有点痒,北方的雪是冰碴子,是一片片小刀,刮到脸上就像刀片剜过一样。
杜山河一手揉了揉被夹着冰碴子的北风吹得生疼的脸,一手紧紧拉住阿姐的手,把自己藏在被流放至章州的犯人队伍里。
小小的杜山河和杜珊瑚在这些或是面目狰狞、或是面容枯槁的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太小、神色又是那样的鲜活、都还是只会玩闹的孩童的年纪可他们又什么都懂。
当朝皇帝已是垂死之年,皇后殷氏代理朝政,废了先皇后之子公子亦的太子之位,改立幼子公子厉为储君。不仅如此,殷皇后还一一拔除了公子亦的势力,将追随过公子亦的文臣武将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然后流放其家人。
杜家姐弟的父亲原是安远将军的部下,在安远将军被以通敌叛国罪绞死后,杜家受其株连,杜氏夫妇被打入大牢,而杜家的一双儿女则被赶到这偏远的章州来。
“阿姐,章州好冷。”彼时已和阿姐一般高的杜山河挡在杜珊瑚的身前,看着往来的官兵和漫天的飞雪,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
杜珊瑚将头巾裹得更紧了些,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回答阿弟:“山河,记住这儿的冷,章州有多冷,你就该有多恨殷皇后。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儿的。”
少年回头看了眼杜珊瑚,那双年轻的眼里全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恨意。几天前他们还是竘州杜府里嬉笑着追逐打闹的小姐少爷,今天他们就是要在章州做苦力的罪臣之后。谁害得他们这样?是殷皇后啊!
杜山河吸了吸鼻子,侧身抱了抱身边唯一的至亲:“阿姐,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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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州不是玟原最小的州郡,却是玟原最穷的州郡。章州最有势力的人,放到玟原的其他地儿也不过是个没人搭理的小官。凡是仕途光明的,没一个会愿意到章州去做官。
所以放眼整个章州,不是大腹便便的最低贱的殷皇后的走狗,就是混吃等死的无名官吏。流放章州两年,杜山河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攀附的人。
寻寻觅觅了两年,事情的转机出现于公子亦被封王的时候。
那年公子厉出兵北丘,夺得了北丘与玟原接壤之地,也赢得了满朝大臣的对他储君身份的认可。而那从北丘夺来的地方,虽气候恶劣、土地贫瘠,但有着绵延千里的崇山峻岭,可作玟原北部的的防线。
殷皇后代老皇帝在此地置靖州郡,并封了公子亦为靖王遣送靖州。而公子亦说起来是个靖王,可靖州到底还住着不少北丘的子民,守不好靖州,他靖王的脑袋随时都可以掉。
从立京到靖州,必然会经过章州。即使公子亦是个失势的皇子,但毋庸置疑是可以与公子厉相提并论的皇子。若不是公子亦的存在威胁到了公子厉,殷皇后又怎么会这么急着把他赶去靖州?
但不论公子亦流落到哪里,他始终是杜山河心目中有勇有谋、最适合成为玟原皇帝的人。所以杜山河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打听公子亦的行踪,只等着他途经章州的时候可以为杜家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