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是闻人越一行出城的必经之处,顾越让车夫在将军府处稍作休整,他好赴李叔然的约。只是顾越本以为他会在将军府见到李伯然的,没想到李伯然却并没有出现在将军府,倒是他的姑姑顾珊瑚,早早地就候在将军府门口。
“阿越,你先过来,姑姑有话和你说。”顾珊瑚朝顾越招手,神色严肃。
顾越冲马车上的闻人越和夏夏使了个眼色,便先跨入了将军府,跟着顾珊瑚先走了。他入宫的时候,顾珊瑚还在竘州避暑,李伯然说是和李崇还有顾氏姐弟知会过了,其实根本没有。顾越看着姑姑眉间显而易见的忧愁,不禁问道:“姑姑,出了什么事?”
顾珊瑚把顾越拉进李崇的书房,脸上的表情复杂,有后悔、自责、愧疚、担忧,还有很多顾越看不真切的情绪。顾珊瑚拉着顾越的手,可她的手,却是微微颤抖着的:“阿越,姑姑没想到伯儿会让你进宫……姑姑真的没想到。要是那时候姑姑在府上,姑姑一定会阻止她的……阿越,让你受罪了。”
顾越已经半年没见到顾珊瑚了,可是仅仅半年,养育四个孩子都不曾显现老态的顾珊瑚却白了双鬓,原本慈爱的眼眸,也浑浊起来。自小在李家长大的男人突然有些难过,明明只是李伯然一个人的错,他却恨了整个李家。可是他已经走了第一步,再回不了头了。哪怕他不是顾山河的亲儿子、不是顾珊瑚的亲侄子,他们也尽心尽力照顾了他十几年,哪怕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这份责任,和承担这份责任时所要背负的压力,于情于礼,他顾越也该感激李家。
“姑姑,没有受罪,太子对我很好……”顾越扶着佝偻着身子已经落泪的顾珊瑚,安慰道,“我也好多年没有见过父亲了,趁此机会,也正好可以去看望看望父亲。姑姑有什么要我带给父亲的,我也可以帮姑姑转交给父亲。”
“你不懂。”顾珊瑚摆摆手,推开顾越扶她的手,从书桌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封包装得异常严实的书信,郑重地放到顾越手中,“把这个交给你父亲,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中。”
顾越点点头,把信放在怀中贴近胸膛的位置:“知道了,姑姑。”
顾珊瑚看着这个已经比她高出许多的男人,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她初见顾越时,他还不过是一个穿着裤衩、整日里抓着块糖不肯松手的小孩儿,如今都这么大了,已经有自己的主意了。她多希望顾越永远是十八年前那个她可以轻松抱起的小男孩,她可以一辈子保护他,一辈子不用担心谁的阴谋诡计会伤害到这个靖王唯一的孩子。只是时光流转,他终还是长大了,她也再无法站到他身前去保护他了:“阿越,让姑姑好好看看你……都长这么大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将军府的女主人有些费力地将双手搭在顾越的肩上,仔仔细细瞧着顾越的眉眼,随着他年岁渐长,眉眼真是越来越像岳元。本以为岳元这样温软的眉眼放到一个男人的脸上会显得有些阴柔,但如今见着了,偏一点不觉得奇怪,反而让顾越看起来越加温柔、稳重、可靠。
顾越微微弯了腰,好让顾珊瑚的动作不那么吃力。顾珊瑚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的忧虑终于淡了些,露出了些许微笑:“阿越,在靖州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姑姑知道阿越从小见不得别人受到伤害,想到你十六岁那年,为了保护季儿,整个背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想到那血淋淋的画面,姑姑就心痛。在靖州啊,阿越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别人没有那么脆弱。阿越做姑姑心里的英雄就可以了。一定要记住啊,别人的命可贵,你自己的命,也一样可贵。”
听着顾珊瑚念叨,顾越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他轻轻抱住这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长辈,在她的耳边真诚道谢:“姑姑,谢谢你,你说的所有话,我都会牢牢记在脑海里。”
被顾越抱住的顾珊瑚摸了摸他的后脑:“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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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崇的书房出来,就见到李叔然拿着一个盒子坐在门口晒太阳。李崇的书房是李叔然唯一不敢擅自闯入的地方,好像是以前李叔然打翻了一个放信件的盒子,手心被李崇打得几天握不住筷子。
“叔儿和阿越慢慢聊,娘先去祠堂了。”顾珊瑚揉了揉幺女的脑袋,给两人留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