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定定地看着顾山河的眼睛,认真回答他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后悔。但是父亲,至少我不会遗憾。在遗憾和后悔之间选择,我选择后悔,而不是抱憾终身。”
这就是血缘的力量,连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都那么相像顾山河心想,他已经尽力保护了他二十二年,接下来的路,要顾越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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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山河领着顾越到用晚膳的厢房时,其他所有人都到齐了,只差他们两个人了。说是晚宴,总共也就六个人,李崇、李仲然、顾山河,和他们从立京来的三人。
见顾山河父子到了,作为东道主的李崇请了闻人越上座,待所有人都坐定后,吩咐候立在一旁的丫鬟可以开始上菜了。虽说靖州贫瘠,但冷盘、热汤、热菜都还算齐全,尽管很多菜看起来并不新鲜,但能在靖州吃上这么丰盛的一顿,若非是皇上或者公子越亲临,否则别人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不过闻人越他们在路上奔波十天了,也一直没吃过像样的饭菜,这会儿也来不及挑剔了,毕竟他们也知道,这顿过后,他们在靖州能不能再吃顿像这样的,实在很难说。
按顾越的说法,这一桌子都是自己人。可就是这一桌子的自己人,说的也都是些和外人说的客套话。最终还是闻人越打破了这种僵局:“李将军,本宫来靖州,怎么都没见到靖王?”
所有人吃饭夹菜的动作都停了停,好像闻人越说话的刹那时间被定格了一样。李崇敷衍似的笑了笑:“殿下刚到官驿的时候,靖王不是派了人过去恭候了吗?”
闻人越晃了晃酒杯,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说本宫与靖王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啊。靖王不来看望本宫,本宫作为晚辈又怎么好叨扰他?”
李崇一时说不上话来,一旁的顾山河替他解围:“回殿下的话,靖王妃近日里身体不适,殿下也知道,靖王夫妇伉俪情深,靖王不放心靖王妃的身子,所以一时抽不出身。”
“这样啊,倒是本宫考虑欠妥了。”闻人越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脸上没有一点歉疚之色,“那顾将军可知道,本宫什么时候能见到靖王?本宫都亲自到靖州来了,要是连靖王都不给面子,说出去也不太好听吧?”
“这……微臣也没办法决定靖王的取向。但靖王已经知道殿下在靖州了,应该不日就会邀请殿下去靖王府上坐坐的吧?”顾山河很好地模糊了他和闻人亦的关系,外人听来,只当他们是同驻守在这边境之城的皇亲和将军,并无更深的瓜葛。
闻人越浅酌了口酒,道:“只是这过两日,本宫就要带着本宫的人投入到前线的战事中去了……想来顾将军和李将军应该知道,本宫是代父皇出征的,父皇还指望着本宫在战场上立个战功呢,免得他亲封的太子被那些长舌的大臣指责无能。李将军和顾将军要是能替本宫知会靖王一声,本宫不胜感激。”
“殿下客气了。”李崇和顾山河齐齐向闻人越举杯。李崇每年都有回立京述职,顺道参加宫宴,对闻人越的脾性也是清楚一两分。顾山河也算是初见闻人越,没想到这太子年纪不到,人可精着呢。就连多年服侍闻人亦的他,都得在这小儿面前小心谨慎,怕一朝不慎就落了人口实。
“殿下打算在靖州停留多久?”在众人沉默的时候,李崇率先说出了他们驻守在靖州的几人的疑惑。
闻人越在碗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总算扒拉出一点新鲜的叶菜,慢条斯理地咽下后才回答定远将军:“三五个月总有的吧,什么时候靖州安定了,本宫就什么时候回去。如果方便的话,或许本宫还会再多留一段时间,好协助靖王治理靖州。”
“殿下身份尊贵,靖州贫苦,还是早些返回立京比较好。北丘那边的不过是些山间土匪,真要认真对付起来,很快就能解决的。”李仲然放下筷子,插了句嘴。
李崇暗恼这蠢笨崽子又在说什么鬼话,用筷子敲了敲李仲然的碗沿,低声吼了句:“吃你的饭,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明天少一顿饭。”
李仲然有些委屈地看看饭桌上的其他人,低头继续认真吃这难得见到的叶菜了。
闻人越扫视了眼他们,在饭桌底下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没缘由地踢了顾越一脚,然后将目光重新放回眼下的筵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