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空气中,有股树叶枯腐的味道。
大爷带着他,往里边走了大概几十米,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新的墓碑,大理石碑面。燃烧殆尽的红烛和香火,红蜡凝固在平台上,纸钱燃烧的灰烬,湿哒哒的,堆积在一个火盆里。
好像才烧过纸钱,没多少天的样子。
大爷关了手电筒,稍微退了一步,找了一个不高不矮的石碑,坐了上去。
方可比较尴尬,只能蹲下身子,继续听老爷子唠叨。
小狗倒是不见外,就靠到他身上,紧挨着,像是取暖的意思。
老人开始讲起故事。
“说起来,都是顶好的小姑娘和小伙子。
两家人的父辈,早年就搭伙出去做工,后来,听说两家人合伙搞了一个小的建材厂,应该是挣了有些钱的。
这么些年,每年过节回家,走家串户,礼物是厚道的。
这不,上个月底的时候。两家人都早早回了老家,说是打算把两个小辈婚事给办了。这年头,出去的,能回来就算很好了,谁还愿意回到这穷乡僻壤办婚礼哟。
全是村里自发的来打下手,喜宴整整办了一天一夜……”
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
老人用拳头捶打了一下大腿,有些哽咽。
“喜极生悲啊!
王老师是个退休的教书匠。两个娃都是他教出来的,被两家人都敬为证婚人。
高兴嘛,本来就不大喝酒的一个老头子,非要崩面子,结果真就喝高了。
站在凳子上,摔了一跟头,老胳膊老腿,大伙都慌了,谁都没个章法。
村里就小两口有车。小伙子喝了酒,小姑娘不放心他一个人开夜路,一定要陪着一路去医院。
那天的雾和今天也差不多,他们就这么往城里走了。”
大爷又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浓雾散尽,日头升上来的时候,村里来了一辆警车。
说是早上雾大,车速较快,迎头撞上了对面的大卡车。
救护车还没送到医院,两口子就咽气了。
结果,后排座的王老师,因为绑的严严实实,受伤倒不重,只是酒精中毒,抢救及时,侥幸活了下来。”
故事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后边的故事多半也能联想下去。
方可转过头,看了看墓碑,上边写着“夫:刘广文,妻:严玉洁。之墓”。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本来胆都快吓破了。
现在却没有那么多恐惧,心有余悸是有的,但是至少不是那种害怕了。
甚至想到,果然是顶好的一家人,就算入土为安了,都不忘给车队派送红包。
好吧,白包就白包嘛。
“算起来,今天,应该就是小两口的第三个头七。你遇到的事情,我是解释不了,可能正好他们两家烧钱,小两口回来取,也说不定。说实在的,要不是你提到黑狗的事情,我都以为你是在诓骗我这个老头子。”
“对的对的,当时要不是它拦着我,保不齐我就跟着往里走了。虽然里边走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感觉,那黑狗应该是为我好,才不让我过去。”
不论如何,在他心中,黑仔都是他的救命恩犬。
大爷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方可一眼,但是没有说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夫妻墓前,用袖口轻轻擦拭了一下墓碑。双手背在后边,向另外一个方向走。
方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站起身。
小黑踉跄的跟在后边。
“就是这里了。”
顺着大爷面朝的方向,方可低下头去。
一堆石头,码成一个小堆头,连墓碑都没有一个。
他赫然发现,石头堆旁边,躺着一支黑狗的尸体。
“黑仔!?”
方可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难道就是黑仔吗?为什么会这样?
之前黑仔虽然骨瘦嶙峋,但是至少还很精神啊。
地上的尸体,从体态来看,已经死亡很久了,只有一张破旧的毛皮覆盖在黑色的骨头上。
小黑狗慢慢爬到黑仔的身边,趴在地上,发出呜咽的声音。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黑狗,而且你说巧不巧,他的名字,还就叫黑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