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的人聊着聊着变成了一场你追我赶的打闹。

月初的第一天就是公布结果的日子，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人透露过组长之位将会花落谁家，如果岩江当上了组长，那个肖大同就得从郭大爷旁边那间舒适透明的办公室搬出来，像所有的普通员工那样准时上下班，换衣服去公共更衣室，也不能享受领导专用的卫生间。这个结果对于这个新来的神秘人物来说很容易被人想象成落水狗。

岩江也观察过肖大同这两天的精神面貌，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把握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丝的焦虑，岩江做了这么多年，其实内心当然也渴望组长这个岗位，且不说薪水会翻一倍，就连工作时间也能获得相对的自由，厂里有几个玩得好的兄弟还指望着他能够爬上组长之位，将来对他们还能有所照应呢。

怀着这一份心情，岩江对于公布结果这一天倒是有了些许的期盼。

厂里所有的员工被集中在一间大型的空房里开会，厂长也很接地气，站在一张油漆斑驳的黄色木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文件的封面上写着“合同”二字，他向全场扫视。

“厂里组长的职位一直空着，这对工作的开展非常的不利，为了让大家的工作更加有序又合理的进行，今天我给大家宣布组长候选人最终的选聘结果。”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候选人，大部分人看向了岩江，中分和痘痘还对他作出了胜利的手势，红紧紧憋着发紫的脸，公布结果之前，她仿佛比当事人还要紧张几分。

“对于组长这个工作岗位，我个人并没有过高的要求，但是有一点，既然身为领导，最起码的要求就是以身作则，如果连普通员工都能够办得到的是，一个组长候选人却办不到，那么他肯定是不够资格胜任这个岗位的。”

讲话的时候，厂长的目光不时地落到肖大同身上，唯独一眼都没有看过岩江，岩江感觉到心里有一丝的不安，但是厂长的话又让他信心倍增，也许，他故意用目光冷落他只是为了制造出惊喜的效果，领导就是领导，他的思维异于常人。

“郭叔，公布一下这个月迟到早退的结果。”长江将夹在合同里的一张4纸递交到了郭大爷的手上，郭大爷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中途加戏的情节，恍惚了一下，接过厂长手里的纸，那张纸上印着的是考勤表，有过缺勤记录的人被筛选了出来，出现在表头下方，并用红色的字体做了标记。

字体设置的是二号，好像是特意为郭大爷这双老花眼特意安排的。

“那就得罪大家了，”他先说了这一句，接着开始按照顺序念上面的名字，“刘大双，病假，休假7天，周小倩，婚假，三天，岩江，旷工……”

“郭叔，您只管往下念。”副厂在一旁用义正严辞的口吻命令道。

他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命令郭大爷，因为郭大爷是厂长的亲信，于是他的命令中带着一点儿狗腿子的性质。

“岩江，旷工3天，从十月十一日到十三日没有打卡记录。”

众人一片哗然，“应该不会呀，我好像每天都见到他了呀，他每天都来得很早。”

“是啊，我看他天天都是一来了就开始擦机器，帮大家擦桌子，晚上也是走得晚，会不会是因为这样忘记打卡了。”

“不可能忘记打卡，”红驳回了一句话，“我和岩江一直都是互相监督上下班打卡的。”

郭大爷有些责备的看向红，无奈地摇摇头，红也突然的意识到自己错了，如果岩江是忘记打卡，说不定厂长还会从轻处理，毕竟他不是没来上班，自己刚刚的那一通话岂不是把他往坑里面推？

如果厂长抓着她的话不放，岩江岂不是百口莫辩。

郭大爷继续念完了所有的缺勤记录，厂长的脸上马上出现了得意洋洋的神色，这次的候选人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肖大同，一个是岩江，肖大同的履历我也不用跟大家过多的介绍，他也是厂长出身的，大家今后多跟他学习，岩江的话在这场角逐中已经自动出局了，上班不打卡这件事对我老板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让大家打卡就是为了方便统一管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这次的组长之位理应由我们肖大同肖组长来担任。大家多多努力，今后也会有大把的竞选机会等着你们！”

台下响起了掌声，肖大同被人高高的举起，抛向空中，这种结果就好像是众望所归，厂长和副厂高兴了，有谁还能不满意呢？

“肖组长，我叫钱多多，以后多多关照啊！”

“肖组长，恭喜你啊，我是做设备故障排查的，也在您的组，以后多多像您讨教经验可以吗？”

肖大同被围得水泄不通，在人群的外围，中分也贴着大家的后背，踮着脚尖，寻找和新的厂长说话的机会。

只有痘痘还有红仍然站在孤零零的落选者旁边。

“岩江，你不要难过，咱们后面还有机会，组长半年换一次，相信你下次一定能够选得上。”痘痘开口安慰。

岩江拍拍痘痘的肩膀，“其实，他当上组长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景象，谁又能说岩江说得不对呢。

“不过，我永远站在你这边。”痘痘信誓旦旦的说，说话的时候还鼓着嘴巴。

“我觉得那个打卡机有问题。”红紧锁着眉头。

岩江像刚刚拍他的好哥们痘痘那样拍了一把红稍显瘦弱的肩膀，“都是天意吧，问心无愧就行。”

“是不是因为那天在游戏机室，你揍了厂长的儿子，所以”

岩江笑了，“你说厂长记恨啊，怎么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他不会记恨，但某些小人在副厂生日当天贿赂现金的事要怎么说？”

红默默低下头，肖大同贿赂的事她没有告诉岩江，她知道他向来光明正大，角逐时期绝对不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也不会想听到好朋友在自己面前诋毁竞争对手。她只跟痘痘和中分说过。

中分站到了肖大同的那一边倒是红没有料到的，她以为，他都知道比赛结果的黑幕，中分会站到正义的一边，只是，世事难料。

“岩江你别怪他。”痘痘看向中分的背影。

岩江的嘴唇勾勒出一抹笑，“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