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这铁厂大得很,当然那只是步启当时心里的第一感觉。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那个小小的铁件加工厂居然也会在回忆往昔的时候,带着那个下午慵懒的阳光涌上心头。
他走到比较靠里面一个隔出来的小院子里,见到那里的人们站在一个好几间房屋打通又连在一起的房子里。工人们黑乎乎的脸上躺着浑浊的汗,穿着橡胶皮雨靴的男人们、女人们。
他们弯着腰用不同的工具翻着地上的煤渣,有的用铲子把被翻开的地方弄平整。整个称之为“车间”的地上,厚厚的铺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步启不确定那是煤渣还是沥青,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只觉得那黑糊糊的铺垫物,无时无刻不在向上散发着滚滚的热浪。这里没有很年轻的小伙子,大抵是看上去三十多四十岁的男人们,和三四十岁的乡下妇女。男人们光着膀子,手里拿着一个很长的工具,有点像是一把加大号的勺子。勺子里盛着红通通的液体,那液体看起来足够火热,足够分量。虽然只是一勺,那勺子的大小估计比陈洋吃饭的碗大不了多少。
男人们排着队,每个人之间的间隔两米的样子。他们都光着膀子,手里挑着那一勺勺滚烫的铁水,一只手托在腰间借力,一手在比较靠后的地方稳稳地把持着这工具。还得保持勺子不会突然来个翻转,那样勺子里的铁水就流走了,甚至烫伤周围的工友。
他们每个人挑着勺子里的铁水,走的匆忙而又小心翼翼。脚尖在地上松软的铺垫物里一步步迈着,身体一面跟着勺子压动勺把木柄的晃动而有节奏的律动着。一个跟着一个,有序而紧张的忙碌着。
从那边舀了铁水来,小心地快速运送到另一边的女人们那里。继续小心翼翼地把铁水灌进女人们蹲在铺垫物上方掏出的一个洞里。步启猜测那铺垫的煤渣下边应该埋着模具之类的东西。
因为再往另一头看去,那边的男人们拿着像耙子一样的工具,在往外边扒拉着一个个形状特殊的铁铸品。在他们一旁的,还有一辆小卡车等候着。小卡车外面,则排着大约齐八辆它差不多的卡车。
卡车装够了数量便会离去,下一辆开进来。被耙子扒拉过的地方,又有拿着另一种像是铲子一样工具的人们过来,将这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铺垫物推平整。再往另一侧看去,有一辆车拉着热乎乎的煤渣子出去,随后又会拉来一车新的去车间另一头卸下。
步启看着这些在黑色海洋里忙碌着的人,靠近门口位置的几个妇女看见他,抬起头边打量着这个小孩子,边用肩膀的毛巾擦擦额头的汗。步启微微点头,几个妇女冲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继续低头在热浪里做着那周而复始的工作。
虽然不能直观的看见,但是强烈的热浪从内向外涌动着,连呼吸到鼻孔里的空气都像是被加热过一遍又一遍似的。他望着那些和自己父辈年龄相仿的汉子们,看着不断往下流淌着汗液,在膀子后背冲刷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轨迹。
看着女人们抬起头打量着自己,鼻尖和额头蹭着花黑色的灿烂,露出善意的微笑不时地瞅瞅门口这个小孩。
步启回过神的时候方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转身看看快要西下的太阳,赶忙回去找陈洋。想着勇勇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步启小跑着赶回陈洋那里,结果远远就看到还是陈洋一个人坐在那里。勇勇并未出现,车也没有影子。
“怎么这么费劲,还没人影......”步启问道。
“谁知道呢?按说这么长的时间够路上一个来回了吧。”陈洋被太阳晒得都快睡着了。
刚掏出两支烟准备点燃,突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引擎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