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微亮,就有成群结队的黑甲士卒将齐府围的水泄不通。琅城大街小巷上都有三四人成队推着半人高的水桶将水喷洒在路面上,水色晶莹,却散着浓厚的酸臭味。
士卒将酸水在琅城撒了个遍后还会在某几个地方堆上一堆艾草,火把点燃,只几个地方却熏满了整个琅城,其中齐府的艾草烟熏最为蒸腾。
浅水映出残月如弓,风吹两岸边,抽枝嫩柳最招摇。
秦早朝坐在岸边蹙着眉头咽下灌进嘴里的一口酒,仍有散不去的艾草烟熏气萦绕在鼻头。
故事是好故事,酒是真不好喝,又辣又苦!秦早朝弯腰捧起一窝清水漱了漱口吐回白日里妇人浣衣的河里。
不远处的小东西通体赤红,头上的花叶片片竖起如铁器透着锋芒。小东西手里握着一小截柳枝指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龇牙咧嘴,跺脚就要跳进水里要让那个敢学自己的坏东西好好见识见识自己的剑法。
秦早朝一把抓住将要落进水里的小东西举到眼前问道:“你说,要是我一开始就打死他是不是结果会好很多?”
小东西疑惑地看着秦早朝满脸疑问。
秦早朝一直都和别人不一样。小时候跟在爷爷身边的秦早朝就能闻到,周围的人身上散着的气味,他们的气味还会不停地变化,但大多数都透着淡淡的腥臭味,偶有一两个如空谷幽兰的清香。他觉得所有人都是如此,每个人身上都应带着这种淡淡的腥臭味,就连自己也应该带着这种味道。
夏气时节,最难耐的是中天悬着的烈日炎炎。女子多愿在小村外的柳荫下赤脚戏水,才六岁的秦早朝也喜欢只穿一条小亵裤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偷偷摘取一些在水下摇摇晃晃的草苔拌在那些吵闹的姐姐脚腕上,激起连篇尖锐惊叫。随后大笑着钻出水面扬起水花泼向他们,引起娇叱阵阵再扎进水里如游鱼般一去不回。
不过秦早朝却从不敢惊吓一个喜欢对着水面梳头的女子,秦早朝见她的第一次也是深潜河床床底,拔出草苔将草苔拌在女子脚腕上,原本应该惊叫着抽出水面的脚丫静静的停在了水里,探出头的秦早朝看到女子仰面倒地面无血色,才六岁的孩童再不懂事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哭着跑回家找来爷爷。
爷爷背着女子就往村里唯一懂点药材的采药夫住出去,被吓晕过去的女子没有丧命。
很长段时间都没见过哪个女子,秦早朝胸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吃也不好,睡也不好。
救回女子的爷爷也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从未责怪过秦早朝,甚至在秦早朝面前提也不提那件事情,真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但什么都不懂的秦早朝却哭着对爷爷说:“爷爷,对不起!”
断了右臂的老人在脚边磕掉烟斗里烟草燃烧殆尽的草灰,从未如此严肃的对秦早朝说:‘早朝啊,你不该对爷爷说对不起的!’
“你要好好想想要是做错了事该怎么办,我都教过你的对不对?”
秦早朝擦着眼泪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爷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知道的!没有勇气的人是做不成天下第一的刀客的!”
他确实是知道的,只是他害怕,害怕女子瞪着眼睛骂自己,害怕女子泪眼婆娑的说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体弱多病。
断臂老人叹了口气就不再理依旧在院子里仰头大哭的秦早朝只顾填上新的烟草吞云吐雾,吐出的烟雾盖住了整张脸。
“我要当天下第一的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