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下旬的塞北关外才草木初生,依然寒气逼人,而江南却是暮春初过,已然入夏,桃红柳绿,杏花满路,莺飞燕舞。
虽如此美景,武定侯郭英却颇为烦恼,称病在家独自闷闷不乐地在后园小池边喂鱼,因为自上个月送辽王就藩在山东返回后,今上朱元璋一直没有召见,不过却听说那锦衣卫总旗张达、推官周立本皆被蒋献处死在诏狱里,白莲余孽三人自然也未能幸免。
随后几日里,朱元璋便在朝会上下诏,迁吕惟明任山东提刑按察使,严查山东各府是否确有白莲余孽。但又要求群臣直言其得失,明察审查监狱的囚犯。
看这个形势,此事被今上压下了,但今上没给出任何指示,这让郭英心下惴惴不安。半个多月前,辽王府审理副丘世明跟着回京,又递上一本辽王朱植的奏章,不过没封漆,郭英看后犹豫再三,还是亲自进宫呈递,今上命宦官出来接了奏本,但还是没见。
就这么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在家又闲了半月,然而就在刚才,有宫里的宦官来登门传下口谕,今上命他下午申时进宫觐见。之前这些事一直悬而未决,但是现在却突然有了转机,莫非辽王又闹出事来?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申时,郭英头皮发麻,提心吊胆地一路进宫到皇城大内省躬殿外,引路的宦官进去通传后,他默默地在外等着。
近几年来,朱元璋年事已高,很少在外朝三大殿坐朝,通常会在省躬殿,或者在乾清宫东暖阁批阅奏章,偶尔也会在柔仪殿召见重臣直言朝政得失,不过朝会却是风雨无阻,一向勤勉。
“武定侯近来一向可好,辽王叔的事小侄听说了,就藩广宁是皇爷爷的旨意,有人横加阻挠居心叵测,皇爷爷一定会秉公处置。”
听得此言,郭英有些惊讶地抬头一看,就见数步之外的御阶上立着一名身着团龙纹袍服的年轻人,正是圣孙朱允文,看上去他一脸愤愤不平,似乎对辽王的处境很是同情的样子。于是,郭英便躬身见礼问道:“圣孙殿下可是刚听说此事么?”
“正是……”朱允文话刚出口,忽然意识到郭英这话有试探之意,这样就是说,辽王殿下之前并未与自己联系,那么自己的虚假作态算是白费了,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拢在袖中的手握紧了拳头,勉强笑了笑又道:“皇爷爷已批完奏章,武定侯可以进去了。”
“多谢圣孙传话,那臣且先进去了!”郭英躬身拱了拱手,错身而过的瞬间,眼角余光已然看到允文的脸色一下冰冷,心中却是暗暗叹了口气,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充满了忧虑。可刚步大殿廊檐,就听东暖阁里传来了朱元璋苍老的怒吼声,顿时停住了脚步。
“北镇抚司必须整顿,将北面关防与北元、女真、朝鲜给朕盯紧喽,勿得懈怠!”
郭英一怔,有些进退两难,正惊疑间就见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献低头沉着脸,从东暖阁里快步出来。郭英勉强笑了笑,怔忡出神了一会儿,东暖阁门口侍立的小火者进去通传了,随之出来在门口示意,便跟着快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