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什么,胆小鬼!“她冷笑一声,继而又温和起来,哄着我说:”奶奶在讲故事呢,别怕,都是假的,吓你玩儿呢。”
“阿言,你往前靠近点儿,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我有些迟疑,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她见我没有动,又催道:“来呀,快到门口来,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我踌躇着向前挪动了几步,把脸慢慢贴到大门的玻璃上,“西边奶奶,外面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到呀!”
我想要把脸移开,却发现头好像被定住了一般,紧紧地靠在玻璃上,同时后脖颈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我尽量用眼珠子的余光斜向两边看去,是一双枯瘦苍老的手!
“哈哈哈,你的皮,可真美好啊!”她的声音有些病态的颤抖,说话的时候用手指慢慢地在我脖颈处来回滑动。她的手上似乎有很多老茧,像是带刺的树皮,我清楚地感受到那种疼痛,我很害怕,总觉得下一秒她的手就会划开我光滑的肌肤。
针扎一般的刺痛感一点点在加深,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感让我瞪大了双眼,不自知地流下了眼泪。
“叮铃铃!”一阵急促而又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整个世界忽然“怦”地一声在我眼前消失,一秒钟的空白过后,我以为我死了。
被压制的身体忽然有了知觉,手指好像能动了,我本能地向旁边摸了摸,确定我还活着。
我猛地睁开眼,天还是黑的,窗户还是开着的,风铃还在随风鸣动,一切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是一场噩梦吗?
“当!”从隔壁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声。
凌晨一点了。
“咚咚咚。”
“谁?”我的心里一阵发毛,刚才骇人的一幕浮上心头,让我不由得抓紧了被角。
“是谁?”我又问道,这一次没有人回应,只听到那人不停地在敲击着什么。
旧衣橱的两扇橱门上各有一块镜子,此时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光,我用手捂住了眼睛不敢看,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反而让我更加害怕,于是只敢眯着眼从手指缝里偷偷瞧一瞧。
我看到一个木讷的男人围着一副棺材打转。
“好孩子,衣服来了,快穿上!”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
棺材里的人爬了出来,像是一坨剥了皮的羊肉,他爬到男人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
那男人比他要大一些,因此那些皮在他身上皱皱巴巴的,整个身体像是套在一个人皮套里。做完这一切,他重新爬回了棺材,裂开的坟墓重新合上,被扒了皮的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红白相间的纸扎人跪在坟前。
没过一会儿,两面镜子里的场景逐渐淡去,只剩下“咚咚咚”的敲打声还回荡在房间里。
“是我还在做梦吗?”我揉了揉眼睛,屋里又变成了黑黢黢的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照在镜子上,什么都看不真切。
我缓缓挪到衣橱旁,镜子里除了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只是,这敲打声却越来越真切,我把手按在镜子上,“咚咚”声戛然而止。
突然,“啪”的一声,镜子裂开一条缝隙,我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从右边的镜子直接伸出来一只手!一只鲜红鲜红的没有皮的手!吓得我连忙收回了手,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那只手似乎卡在了镜子里,胡乱地挣扎了几下并没有破开镜子,这时,左边的镜子也裂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钻出来一个纸人,那纸人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我只得连连往后退,过度的恐慌让我一个踉跄倒在了身后的什么东西上。
我还没来的及站起来,身后的东西却先开了口,她说:“别怕,这是你叔叔啊,阿言!”
我转过头,布满皱纹的脸,干瘪的身体,是西边奶奶。
我站起来想要推开她,却被她一把抓住,想不到她的力气竟然这样大,我的手被她抓的生疼,我一边试图挣开她,一边大喊救命。
“你叫也没有用,没有人会听到的。”她的口气带着笑意。这笑让我觉得浑身发冷。
“你想做什么?”
“干什么?你刚才不是瞧见了吗?你的叔叔,”她扭头指着纸扎人示意我,“他见不得我的孩子受苦,甘愿把自己的皮奉献出来,现在轮到你了!”不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还有个叔叔,你在骗我。”
“没人告诉过你么?不过也是,已经20年了,应该没人会跟你提他。你的叔叔永健,7岁那年就死了,淹死在了后面的那条排水河里。”
我心下一惊,难怪爸妈老是叮嘱让我不要到河边玩,难怪刚才看到镜子里的他浑身湿透。
她继续说道:“他们都以为他是去河边洗菜不小心掉下去的,哈哈。”
“是你?!”我大概猜到她的意思。
“没错,是我!我记得那天是冬至,傍晚的时候家里面都忙着包饺子呢,你奶奶让他帮忙,他就拿着菜说去后面河里洗菜,冬天天黑的可真早啊!天气又冷,路上根本没有人。谁能想到我会在他后面推他一把呢?”
“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家可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自己命不好,凭什么要害我们家的人!”
“哼,什么命不好,明明都是你奶奶害的!她害了我孩子,也害我永远不能再生孩子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儿子,他也是你的叔叔!是你爸爸和永健的亲弟弟!”
“你在说什么,你疯啦??”
“肯定是你奶奶那个时候发现了我和你爷爷的关系,所以她在暗中做了手脚,害了我们母子!
对,我那时候整体和她待在一起,一定是她!真是个歹毒的女人,表面上装的和你亲近和气,想不到竟然这么卑鄙!”
“可怜我那苦命的孩子,每天晚上在梦里喊疼,没办法,一命偿一命,我只能让她的儿子去陪我儿子,不过哥哥怎么忍心看自己弟弟受苦呢,你说是不是?
永健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皮献给弟弟。永健真是个好孩子呢,阿言,你说对吧?”
“你胡说,我爷爷不是这样的人,奶奶也不是,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一时间我无法接受这么多信息,头痛欲裂。
“是吗?没人告诉你,你奶奶当年好端端怎么会忽然死了吗?你奶奶死后,你爷爷为什么去了外地不再回家?他甚至不等你奶奶下葬就匆匆逃离了这个地方。”奶奶那时候得了突发疾病,来不及医治才爷爷是因为太爱奶奶,不能接受她去世的事实,才想逃离这个伤心地”我有些吞吞吐吐,我以前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是此时,我仿佛连自己都不相信,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她不等我说完,不屑的“切”了一声,“得了吧。我来告诉你,就是因为你爷爷这么多年,死性不改,到处拈花惹草,还和邻村的寡妇搞在了一起,你奶奶最后才羞愤到自杀,你爷爷怕被你奶奶娘家人打,这么多年才躲得远远的,不敢回家,呵,这个负心汉!”
我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整个人都懵在原地,当即觉得胸口喘不上气来。
“阿言”,她见我愣在那里,放开了我,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到你为叔叔献身的时候啦!永健的皮已经旧了,破了,现在需要你来提供一身新皮,你会愿意的吧,好孩子!”
镜子里的手又开始动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即将有一身新皮而在兴奋。猩红的手臂像是一条蠕动的红肠,让人作呕。
我紧了紧袖口和领口,生怕下一秒他们就要剥开我的皮。
几秒钟之后,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像是被谁什么东西掐住了咽喉,可是空气中明明什么都没有,我挥舞着手挣扎着。
西边奶奶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感觉她已经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快要笑出来了。
就在这时,脑海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快去窗边,把风铃打碎!”
“快去窗边,把风铃打碎。”脑袋里不断有个声音跟我重复这句话,那声音很熟悉却又很陌生。我顾不得那么多,趁着西边奶奶还没反应过来,赶紧一个转身,飞快地奔向了窗边,我什么都不管,在黑暗里胡乱摸索着,抓到了,抓到了!我使劲把风铃抓起来摔在地上。
铃碎的一瞬间,掐着我的那股力量一下消失了,整个世界一片空白,血手、纸扎人、西边奶奶全都烟消云散。
脑海里又传来那个声音,她对我说“阿言,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并非全真,亦非全假。你不必思虑太多,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猛吸一口气,仔细一思索,这才意识到刚才说话的人正是奶奶。
“奶奶!”我大叫一声,从床上醒了过来。
又是做梦??我一起身发现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嗓子干干的只觉得口渴。
望了一眼窗外天已蒙蒙亮。
去厨房倒了杯水,再回屋的时候,才注意到窗边的风铃已经掉在地上碎了。我把碎片捡起来坐在客厅里,想用胶水把风铃再粘起来,可惜总也粘不住了。
天已大亮,爸妈从楼上下来,见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问我怎么回事,我说风铃坏了,我想粘起来,爸爸说,坏了就坏了,你喜欢的话过两天再重买一个。
我没有抬头,继续粘着风铃,我问:“爸爸,除了姑姑,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爸爸刷牙的手停了下来,漱了一口水,回过头问我:“你听谁说的?你是有个叔叔,永健要是没死的话”
“你昨天睡在楼下吗?”妈妈在问。
“嗯。”
“衣橱上的镜子怎么裂了?”妈妈一边叠被子,一边问,”算了算了,你快收拾收拾上学去吧,一会儿迟到了。”
一整天,我的精神都很恍惚,脑子里时不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老师说了什么我都没怎么听进去。放学回家的时候,我看见院子里停了好多车,来了好多人。
“妈,出什么事了?”我问。
“昨天夜里,隔壁老太太死了,过两天又要送人情了,哎。别看了,快进去写作业吧。”
“哦”。
我回屋,给奶奶上了柱香。
哎这个事情当时不让说现在我说给大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