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火火心里明白的,这种钱只是来得凑巧,不可能每天都有这样的好事等着她,她也不能指望着这种钱养活自己。
可是十四岁的年纪,能干些什么呢。
或许有,有女孩子早早起来在校园里卖包子,也有女孩提起布袋去摆地摊,还有的趁着放学的时候去发传单,在太阳底下暴晒八个小时,一天才四十块钱。
韩火火不会去干这些事的,她不会愿意被同校的人,特别是那些和她打过架的人看到她摆地摊,发传单,卖包子时狼狈卑微的样子。
单纯的面子问题,也夹杂着一些难以诠释的自尊心问题,总之,就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不是那么几句话就能够全部说透的。
就像她无论也对爷爷奶奶说不出“我妈要结婚了”这句话。因为,这除了会招来他们恶毒的语言,和怨天尤人的唉声叹气,什么也不会有,安慰?那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
当年常青红拖着行李箱离去的时候,她抱着家里的门框哭晕了过去,招来的只是一顿打,因为他们觉得她太吵,哭起来就像是几十只鸡同时打鸣。又或者他们心里有火没有地方发,于是只能捡软柿子捏。
所以,她宁愿这句话烂在自己的心里,即使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烂透,也不愿意去干那种自找没趣的事情。
不知不觉,她睡了过去,梦里,她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春风拂面而来,并没有因为她狼狈的人生而独自绕开她,甚至,有一片被卷起的落叶在她的身侧轻轻飞舞
那个世界,阳光和煦,所有人都对她浅浅地微笑着,不带一丝的嫌弃,有人递给她一包东西,她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包卫生棉,她也浅浅的笑了
那个世界,她的爸爸回来了,她的妈妈也回来了,她是个正常的女孩子,甚至在十四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一封男孩子的情书,淡淡的紫色信封,粉红色的信纸,字迹略微幼稚,但也算是飘逸……
当她害羞地拆开信封的时候,那些飘逸的字迹,变成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苍白的一张脸,憔悴,无神,面无表情。眼角耷拉着,嘴唇干裂着,头发略微枯黄着,即使有着满脸的胶原蛋白,却怎么看也不觉得正常。照片上的自己突然盯着她无声地笑了起来,淡淡的笑容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角,像极了那副蒙拉丽莎的微笑,不过她只从这笑容中看到一种东西,那就是深深的嘲笑,
梦醒了,那个嘲笑还在脑袋中久久挥之不去。她烦躁地往空气中挥了挥手,又猛然想到,今天是九月九日,一个对她而言很特别的日子。胳膊放在眼睛上面,她忘了拿下来。
十四年前的那天,她从常青红的肚子里钻了出来,因为哭得太凶,爸爸为她取名叫韩火火。
她自嘲地一笑,胳膊无力地落了下来,在床上弹了两下。
十四年前的时候,谁又能想到现在,她会被自己的亲生妈妈用两百块钱摆脱掉,就像扔掉一包垃圾般轻松。
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哪怕是一个回头,她想,哪怕只有一个回头,她都会原谅她,原谅她所做的一切,哪怕她不要自己,她也会原谅她,毕竟,她是自己的妈妈,亲生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