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爷爷摸完头后,仍然习惯的捊起一把灰白的长须,晃着头笑着说:“唔!那是当然!”一双又小又细的眼晴,骨碌碌不停的转着。
“来,笑白,别听你老鼠爷爷的啰嗦。这几个鸡蛋,给他留一个,剩下的,全部都给我兜好。”油奶奶心疼的看着笑白,老人对后辈的爱是无私的。
此时的鲁爷爷一板身骨,把推到他眼前的鸡蛋一一放回碗中。接着他们三人开始动手想吃灰黄的窝窝头。
不停晃着头的朱爷爷,思索好一阵子终于记着一则故事,赶紧出手按住想要吃饭的三人,尖声尖气的说道:“等等,都等一等!你们先别急着吃饭,听我讲一个故事,晓晓事理之后,大家再吃也不迟嘛!”
笑白三人一拍筷子,各自别开了脸,但是却有没人反对。
于是,他得意的用手再摅了几次胡子,把嘴巴向天上吹出一口气,开始抑扬顿挫的说:“话说呀,在春秋的时候,有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这三个人。
他们,是齐景公的臣子。他们的为人呢?都是既勇武又骄横。
而齐国的丞相晏婴,他,却非常的痛恨这三个人。所以,一直在寻找机会,想除去这三个眼中钉。
有一天,他请齐景公将两个桃子一并赐予三个人,让他们论功取桃……”
“就你能!陈词滥调,还好意思说么?”油奶奶佯装生气,脸上却是难得的对他笑了一笑。
朱爷爷继续说,而笑白则痴醉的听着故事,直到朱爷爷说完之后,他领悟其中的意思,一时半会回不过神。
朱爷爷看着他,脸上现出非常的得意,复又斜目视着鲁油二老,一副舍我其谁骄傲的孔雀唯我独尊的神情。
唉!酸腐自有酸腐的好呀!在学识的这一点上,鲁油二老那是斗对斗空空如也,确实都为它感到气短。
尤其是此时此刻,面对朱爷爷的嘚瑟,他们都只能干鼓着胸膛让气闷炸在里头,半点不敢作强。
朱爷爷很得意,得意的指着五个鸡蛋朝笑白努着嘴巴示意。他的意思是,我要让你来分。
笑白的心里还在回味着故事里头的道理,心不在焉的顺手抓来五个鸡蛋,全部用碗盛着一把推到了朱爷爷的面前。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朱爷爷见他如此敬重自己,激动的吹起白胡子大笑着来回看向二老,笑声挑畔的看着二老。
这种不可一世的风头很难得,他感觉到了学识渊博的好处,平常总是被骂,此时此刻他要强势的力压他们。
被这个冬烘先生如此的耻笑,如此的大张旗鼓的整弄,那那那……那两撇嚣张的……仿佛可以够得着屋顶的老鼠长胡子,那个哈哈大笑嘲讽的味道,让人……让人实在是难以忍受。油奶奶忍气吞声的问:“什么意思?”
“哈哈!没有什么意思!呼……呼……呼!”对方一个个成了哑巴瘪三,朱爷爷高兴坏了,整一个尖尖的胡须朝破败不堪的瓦房上方抬着,鼻子里吹气嘘嘘:“老夫乃有八斗之才。告诉你油毕秋,老夫的学识,那是藏龙卧虎,沧海遗珠。
夫之成贤者,虽不欲去出将入相,但可出口成章,有踔绝之能,登高赋词斗酒百篇,吾藏凤毛麟角之学识,经天纬地之才实乃麟风龟龙。
哪得像你?不学无术念料字成科,才疏学浅一生不通文墨。整天价怨天尤人,指我孔门蹉跎无志索作。咻咻!……咻咻咻!”
这般的看扁,刚息下怒气的油奶奶再次气得怒火攻心。猛的站起来,用手指着他大声的数落:“朱三努,你这个老乌龟王八蛋,有一点点学识,了不起的呀?看你这个样子,你今天还想升天了不是?”
朱爷爷理直气壮:“哼!道不同,不相为谋。”
油奶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怒道:“你!……啊呀呀!朱三努……我……我留给你的耗子药,你还没吃够呢?多懂得一点,用得着这么嚣张?你是欠揍……还是咋的?……”
朱爷爷在平时本就窝着委屈,在这个时他的书生气大发作,被油奶奶骂得也没有好气,于是僵硬着脖子哄哄哄的对她作出快速的反击:“油毕秋,我老朱一生重情重义,行事光明磊落,只是为了一个情字梦泪难过。知我否?知我否?呜呼哀哉,捧书心驼,老泪成河!”
“好了!秋叶风凋零,驴头不对马嘴,我们是谁?志在四方,不必再犟。”一旁的鲁爷爷,赶紧对两方打起圆场。他将好话两头说,不消几,方才平息两个人越犟越猛的火气。
鲁爷爷见他们的怨怒消失,一本正经的道:“为五只鸡蛋斗酒言不欢,可作重新平分,彼此心有忿,息怒,均在息怒!”
“哼!”朱爷爷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按着鲁爷爷说的话,再不高兴也只得重新分鸡蛋。
努一努嘴,将一碗鸡蛋,重新推回在孙子的眼前。
………………
百丈长十丈宽的山岭上,想容想美听得入神,而笑白把回忆说得天花乱坠,高兴的手舞足蹈:“嘿!姐姐,你们可不知道,他们这三个老家伙呀!没有几时是会和和气气的,他们一旦斗起法来,那可真是热闹极了。”
“哦?”想美双手捧脸,红彤彤的脸蛋,求知若渴的样子十分迷人。
“嘿嘿嘿!告诉你们,爷爷说的那个故事,我当然知道二桃杀三士的厉害。
后来他们闹起来要打架,那么这种计谋,不就是现学现用的?殊不知爷爷奶奶让我作主分鸡蛋,那我不会将计就计的?”
“哦?怎么将计就计的?”
“嗐!简单,事情太过简单了。我把五个鸡蛋装好,往鲁爷爷那里一推。
结果你们猜猜,他们又会怎么样?”说得顽性复起,得意的开口反问两人。
“不知道。你说,我们听。”想美支着下巴定定的看着他,很认真的期待他说。
“嗐!他们不是明争暗斗么?三个老不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想看他们打架,我只要动动脑子,只要不露山水的挑起他们的矛盾,那么,他们一定会你争我斗,死不甘休的。”一边说,一边大幅度的用手比划着,如是一名得胜的大将军。
“笑白,说!快说嘛!”
“笑白,爷爷奶奶如何斗气,说来则可!”这姐妹俩被他夸张的动作逗到大笑。而想美喜欢大笑,此时此刻已笑痛了肚子,一手唔着嘴巴还是定定的看着他。
笑白见到她那么专注那么认真,男人气概雄鹰公狗,那个兴奋的劲头便是越来越强:“好!且听我说……”
而后,他专门挑出三老身体残缺的长相,与他们某种独特的肢体动作,挑三捡四夸张的描述,在能逗她们发笑的地方,更是别有用心的作起详细的渲染。
哈哈大笑一阵之后,嘚瑟的说道:“姐姐,我会故意的把五个鸡蛋分出三个和二个的两组,或者,四个和一个的两组。
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互相争执,看看谁犟得更有理由,挑起争执后,看看谁能打败谁。”
“他们……真的会打架?”想美半信半疑的问。
“当然!打得可厉害了!哈哈……也不是我吹的,只要我有心,必不出我所料,争执到最后三个老不死的,真的会干起架来的。”
“哦,是真的要打架呀!”
“我说,鸡蛋没有一回可以分得公平。我知道朱爷爷喜文,也知道油奶奶喜欢鲁爷爷,而鲁爷爷,从来都会护着奶奶的。
我要做的目的是激起奶奶对朱爷爷的恨。哈哈哈!鲁爷爷与朱爷爷打了起来,鲁爷爷的手抱住朱爷爷的脚,朱爷爷的脚顶住鲁爷爷的头,两个人纠缠着死命的斗起了牛劲。
而且呀!其实呢!他们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一些打法。唔……两个老家伙都需要哈哈的鼓气,都吹着胡子瞪着眼,他们用斗鸡眼互相瞪着,那种样子好搞笑的。”
“哦!奶奶呢?她干什么?”
“油奶奶么?她想帮忙又想打架,那么,她是很矛盾了,看着地上的老东西她变得又是紧张又在生气。所以呢?瘪着一条腿的奶奶呢?她只好用一只脚一拐一拐的围着他们转,然后,会揪这个人的头发,揪不成去挖那个人的鼻孔,不管用。”
“这?后……后来呢?”想美紧张的问。
笑白兴致勃勃的道:“后来?奶奶她着急了,又去扯这个人的手,又去拉那个人的脚。扯!告诉你们,其实奶奶没有什么力气,十足的有气无力。”
想美脸上的红晕消失,黛着眉问道:“笑白,你的爷爷奶奶,真的好逗哦!这么老的人,为什么还要打架呀?”
笑白一收笑容,跨腿蹬地吼道:“哼!我说,都不是经常不够吃的?去!那三个老不死,他们那真是越穷越吵闹的。他们经常这个样子,那么便让我十分的鄙视。扯!告诉你们实话,我已鄙视他们好久的哩!”
“笑白,这个……”想容听得脸上开始微怒,刚说了一句,想美立即朝她支一个眼色,她马上改变脸色,转为笑容问他:“那么,后来呢?”
“嘿嘿,情况不对,赶紧撤退。我赶紧将五个鸡蛋一骨碌的全给搂了,然后躲到一边去,三几下子,便把它们吃了一个干干净净的。”
“哦。吓?全给你吃了?”
他得瑟的点头:“嗯!其实他们呢?打着闹着也没过多长的时间。我想,他们很老很老了,说实在话,他们也没有多少力气,只要喘不过气后,他们自然就会停手的。”
“哦!那就好。”
“朱爷爷发现桌子上的鸡蛋没有了,然后,看见我正在舔着鸡蛋壳的皮。也许,他见我这样聪明,连连对我夸赞,哈哈的笑着说:嗐嗐嗐,我们不打了,东西都没有了,我们停手吧!都看看,都看看我们的白儿,这些鸡蛋,这些鸡蛋全都走进了他的肚子。
他夸我说,嘿嘿!白儿聪明,真是聪明也有急智,唔……很好呀!什么叫现学现用?这才叫现世现报的好计谋。”
想容露出极不自然的笑,说:“呵呵!这个朱爷爷,他的行动还真的让人看不懂。”
大生知己感,自我陶醉的说:“就是!姐姐,你们说,是不是我棋高一着?所以呢,人呀……只要肯动动脑子观察,我把三个老猥琐绕着弯儿的,一次又一次的统统整一个内里反。
像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想不想听?唔……”他说着说着,突然攸的住口,突然把目光看向遥远的山岭。
姐妹两一边听一边笑着,但是笑着笑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好像都嗅到远方的天地有某种不对劲。
她们收了声息朝极遥远的一方天空一直凝视着,姐妹此时的神情渐渐的僵白,然后变得极其严肃。
笑白跟着好奇的注视,那片遥远的天地交接处,笼罩着长龙似的一大片乌云,诡异的密密的分布在目光勉强够得着的山脉顶。
“哦!感情是下雨么?这种鬼天气,怕是快要下雨了的吧!”他估计是雨天,无关紧要的说。
可是这时,想美突然对姐姐大声吼道:“不好笑,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阿美,马上回家吗?”想容平静的点着头,问妹妹的主意。
“姐姐,天空马上就要变色,这个事儿可不妙,十分不妙!我不听了,我们得赶快回去。”说完话,两人相互催促着离开,用力一把架起笑白,迈腿急速的往山下走。
走在路途时,笑白见到姐妹的情绪都很低落,都板着脸无心说话。
笑白为了开解她们,仍旧没心没肺的故意笑嘻嘻,还在开心的说起有关爷爷奶奶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