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嚯”地转身,就见一队青衣人正走进来,中间一人四十来岁,身材匀称,白面、电眼、高鼻,留着一抹精心修饰过的整齐胡须,说话的正是此人。旁边不断咳嗽的那人再熟悉不过,竟是刚刚离去的风抱月,只是面色更加惨白,胸前扎满绑带,由一武士搀扶,显然是受了重伤。
姜燎、赢重、公孙飞扬等人一转过身,就纷纷大喝:“不好!”“中计!”“哎呦,又被魔女逃了!”
姬白衣立时张嘴呼哨一声,空中速即现出一条七八丈长的白龙,白影一闪间,他已跃上白龙,倏忽而去。
反倒是刚来的青衣人们不禁愕然。为首那人惊问道:“各位,为何如此慌乱?”
赢重苦笑道:“大王子,你们来迟了一步,魔女本已被白衣贤侄擒住,刚刚却有魔族中人冒充二王子,又将其救走了。”原来说话的青衣人正是丹木国大王子风如洗,他却并未赶赴天虞山中。
风如洗惊道:“恐怕是魔族的千面法王到了,夜间这千面魔也曾在我身边探听消息,实是可恨!这厮不仅善于变化,法力亦极高强,白衣王子孤身追敌恐有危险。”
话音刚落,姬白衣所带的那两个怪老头已闪电般蹿出,一忽儿也不见了。风如洗又吃了一惊,喃喃道:“这……莫不是玄冥国的痴癫二圣?”
姜燎皮笑肉不笑地道:“正是。连这两位前辈都出动了,看来玄冥国对仁心箭倒是志在必得。”
公孙飞扬冷笑接道:“这几年白衣贤侄崭露头角,玄冥国上下的心志自是不同喽。”
杨坚对五国高手全无了解,其余人等听到“痴癫二圣”的名号,却都暗暗心惊。这二人分别叫做杜痴、周癫,不止姓名古怪,行为举动亦如其名,是玄冥国百年来数一数二的高手,比玄冥国当今国王姬冰天,以及赢正、公孙尽欢等还高了一辈,生平只在几十年前败给过赢轩,一怒之下就极少再出现。这几年姬白衣王子横空出世,在十四岁就夺得了新秀法术大赛冠军,追平了赢轩、公孙尽欢两位奇才的记录,又在十六岁时卫冕,传说都是这二老悉心教导的结果。
赢重目光闪动,忽道:“敢问大王子,千面魔从你那里,究竟探听到了什么消息?可是三批武士无端消失之事?”
风如洗愕然道:“原来千面魔倒是先告诉了你们。我与天虞山中的武士互通消息时,这魔头化作我身边亲信,将所有军情尽都听了去!直至他清晨离开时,还在我住处放火杀人,故布疑阵,让我好一番折腾,却原来是存心拖延,趁机接应魔女。”
当下风如洗将天虞山中的情况向众人详说,果然与千面所述完全相同,只是丹木国众人并未直接奔赴天虞山而已。姜燎仔细听完,摇头叹道:“这位魔族的千面法王,可不止变化的本事高明,还是说谎的绝顶高手,先用一番真实消息吸引我等注意,再趁我等各有所思、心智恍惚之时,轻松救走魔女。”
此时,赢重早已让人又收拾了一间干净学堂出来,引着众人去就坐。杨坚自从风抱月到来,就一直躲在人群背后,深恐被其看见,引起纠纷,正想找个机会溜之大吉,未料,风抱月忽然边走边问道:“请问赢王爷,贵国可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高手,叫做杨坚的?他的法术是何人所教?”
刚才很多人都看见杨坚用绝尘剑击败风灵芝,用天雷术摧毁牧千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堆起的山丘,印象极深,一听风抱月提起,都转头望向杨坚,风抱月也跟着回看,立时与杨坚面面相对。杨坚尴尬一笑,嗫嚅着道:“二王子,您好,身体可还好?多承您还记着我。”
风抱月阴嗖嗖的道:“原来你也在,那可好办了,王爷想必能给出解释,为何贵国这位杨坚武士,昨夜竟死命助魔女逃脱?我所受重伤就是拜他所赐,息土国的牧笠、常飞燕也都可以作证。”
众人闻言,就如滚油锅里泼入一碗凉水,哗啦啦炸响起来。风抱月成名多年,在一般人眼里,恐怕要比姬白衣更难对付,大家实难相信,他会被一个少年人重伤成这般模样?
牧笠尚有些犹豫,常飞燕立时跳将出来,大叫道:“果然就是你!昨夜你先装作过路的穷酸小子,后来却暗中扮作魔族法王,惊走牧老大,用绝尘剑逼走我。敢情后来又伤了风抱月王子。若非你,魔女昨夜就在劫难逃了。”
“哇”……“啊”……四下里响起一片惊叹,要知道牧笠、常飞燕都出自息土国名门望族,常年征战杀伐,战力之强都毋庸置疑,怎敢想,两位如此老到的好手竟会被十几岁的年轻人惊走?逼走?
公孙飞扬将脸一沉,问道:“赢王爷,贵国有如此杰出的少年,本应恭喜。可惜他小小年纪就与魔族沆瀣一气,只怕法力越高,将来危害越大!如今他勾结魔女的铁证如山,何不趁早惩处?”
赢重瞪起一双圆眼,满脸怒气,一拳将旁边一颗小树打折,大吼道:“杨坚,本来你从未涉足书院之外,不识魔女,一时被蒙蔽也属正常。但你不止得罪息土国的贵客,竟然还伤了风抱月王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快快给我绑了,待我商议完仁心箭之事,必要重重治罪!”言毕,忙不迭的给风抱月道歉,又向公孙飞扬施礼。
杨坚本以为赢重必能辨明是非,替自己有所辩护,未料竟会如此,不由失望之极,任由两名武士将自己五花大绑,及至要被拉走时,回头望向赢楚楚,暗想:此刻她该知道,我可没有吹牛,更没有骗人吧?……
却见赢楚楚正随着叔叔,仪态万方的引着各国宾客去了,始终也没看他一眼。那袅娜的身影在一众武士之中,显得分外夺目。
杨坚被两名武士押着在书院里慢腾腾闲走,其中一名年轻的武士不停嘟囔道:“这里是书院,又无囚牢,却让我们把人带到哪里去?再说了,王爷一向英雄,怎么今日在自家里,反倒怕起丹木国那个病秧子,和息土国的人来?我看杨坚兄弟定是个好人,刚才书院的小孩被那个阴阳怪气的牧千山埋住,就多亏了杨兄弟出手。”
另一名武士年长的多,沉思着道:“今日王爷颇不寻常,难得我们紫金国出了杨兄弟这等少年高手,正可以与姬白衣在明年的新秀法术大赛上争夺一番,若是赢了,就可一雪我们多年的耻辱。怎可因为外人几句话,就如此对待自家英才?我跟随王爷多年,这却不像他的作为。”
杨坚听得很不好意思,难为情的道:“多承二位哥哥看得起。不过适才风抱月等人说的也是实情,我夜间见他们欺负一个可怜的女孩,忍不住出手,却没想到风姑娘竟和魔族是一伙。”
年长武士不屑的道:“嗨,他们说的是实情又如何?你是不知者无罪。再说了,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此番争夺仁心箭,现在是宝贝还没见着,又怕被魔族捷足先登,所以五国勉强还能坐在一起合计合计。一旦仁心箭现了真身,各国铁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对我们来说,什么息土国、厌火国、丹木国、玄冥国又与魔族有何区别?这么多年,我们紫金国武士死于人类五国争端的,可比死于魔族之手的要多的多!”
年轻武士接道:“就是!都说风灵芝是魔女,可也没亲眼见她杀人。刚才反倒是息土国差点杀了咱们的小孩,魔女却救了人。我看哪,人若坏起来,本来就和魔是一样的。”
杨坚直听的呆住了,叹道:“你们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只是与书院里的教导颇有不同。”
年长武士笑道:“哈,我当年是在绝尘书院修习,直到十八岁离开书院之时,还傻愣愣的相信‘人性本善’,可是这么多年纷争不休,不都是在和人斗吗?”
年轻武士也道:“杨兄弟,我是天雷书院的,虽然才离开书院三年,说真的,我早都不信当年学的那一套了。我看哪,如今人人自私,与魔无异,人与人之间都是对手,都想比别人光鲜。别人过得比你好,就会在你面前大摇大摆,把漂亮女孩子都抢走了,你又怎会快活?”
年长武士嘲笑道:“你看看,年轻人就是没出息,三句话离不开女孩子。若是到了我这个年岁啊,早就看透了女人这回事。如今这世道,能吃的下饭,睡的安稳,让孩子高高兴兴的,就满足喽。”说着,忽道:“我看王爷或许另有安排,咱们先把杨兄弟带到王爷书房侯着吧。”
三人倒是不急,晃晃悠悠往赢重的临时书房行去,遥遥就看见方才还在招呼宾客的赢楚楚正站在门口张望,一看见杨坚,就大声叫唤道:“你们倒是快些啊!”听她的声音兀自气喘吁吁,像是刚刚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