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诡异地笑了笑:“这个还真不好说……老板娘的关系很复杂,不止他这一个呢……”
“不止他这一个?”肖丽敏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王惠说:“是啊,她整天不在家,老板又管不了她,你觉得呢?”
肖丽敏“啧啧”了两声。
王惠继续说道:“他们两个早就不住在一起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现在只所以没有离婚,就是因为钱不好分。”
肖丽敏还是有些不相信:“可是我听车间里他们都在说,老板娘这一次据说闹得很凶,大家都说这一次说不定真的可能要离了。”
王惠耐心地向她解释道:别听他们瞎说,老板娘以前还闹过更凶的呢,据说有一次连刀子都拿出来了。
不过老板说了,如果两个人离婚,老板娘最多只能分到几百万。因为两个人的财产,大部分都在公司里,厂房啦,土地啦,这些都不能马上变现。
而且,老板也不可能为了离婚就把他一生的心血给卖掉。所以老板娘如果坚持要离婚的话,那她只能分走公司一部分的流动资金,这样她不是就吃大亏了吗?
肖玉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还有,”王惠接着说,“即使老板娘再怎么想和老板离婚,老板娘的娘家人也是不会同意的。
肖丽敏问:“这和老板娘的家人有什么关系,老板娘都那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要管着她离婚不离婚吗?”
王惠笑着说:“你要是这样理解的话,就大错特错了。她娘家人不让她离婚的原因是:老板娘的家人平时买东西什么的,都要到公司里来报销,每年至少也得个二三十万。
其实老板娘和老板已经分居有五、六年了,就是因为钱,也因为她自己的娘家人,就这样一直和老板凑合着。”
“其实我觉得老板娘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又不缺钱花,老板又不管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是啊,这种生活上哪里去找?何必再折腾着离什么婚呢?如果真的离婚了,可能就没有这么自由了。”
“那肯定是的。”肖丽敏点了点头,“她要是再结婚了,估计新老公一般不会愿意自己的老婆整天往外面跑,平时连个家也不着的。”
王惠说:“是啊,老板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她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正在这时,董希同推门进来,说是找她有事。
于是,两个人的聊天就此打住,王惠和董希同一起出去了。
肖丽敏随后也下楼去了。
下班回来时,老阿姨也上了班车,说是去青城探望一个正在住院的堂姐。
老阿姨的这个堂姐由于胃不好,身体长年不舒服,后来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就到医院检查了一下。
结果医生说堂姐是大面积的胃溃疡,建议全部胃切除。做完手术后,堂姐现在只能每天靠吃流食来维持。
老阿姨说,她这个堂姐的命非常的不好。
最开始的时候,堂姐跟着老阿姨的爸爸学了两年医生,然后又到杭州去读卫校。
在卫校读了两年半,眼看还差半年就要毕业时,上面发了一个通知,学校就地解散。
堂姐没有拿到毕业证就回来了,那年是一九六一年。
回来之后,堂姐又跟着老阿姨的爸爸学医。
但是不久又赶上国家提倡上山下乡的热潮,于是堂姐又跟着很多人一起下乡去了。
文革后,堂姐从乡下回到青城,被安排在一个街道工厂上班。
堂姐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在杭州工作,挣的钱不少,但却嫌她小时候偏心,不大管她;而小儿子呢,由于堂姐对他太娇惯了,所以他不愿意去用心读书,最后只混到初中毕业,就死活不愿意再去上学了。
现在小儿子也没什么正式的工作,整天就喜欢游手好闲,还经常向堂姐要钱花,堂姐一把年纪了还得自己打零工补贴家用。
堂姐为了省钱,就经常不吃早饭,结果拖到现在,胃已经不行了。
车上的人都对老阿姨这个堂姐的遭遇唏嘘不已。
向子威说:“我觉得阿姨你这个堂姐的命运,和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描写的一个人的遭遇有些相似。”
老阿姨问:“那个人也是胃切除了吗?”
“不是,我是说这个人和你的这个堂姐的命运差不多。这个人是个很有天赋的长跑家,文革时,因为出言不慎,坐了几年牢。
出来后,他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拉板车的工作,由于样样待遇都不能与别人平等,他苦闷极了便练习长跑。
他盼望以他的长跑成绩来获得政治上真正的解放,他以为记者的镜头和文字可以帮他做到这一点。
第一年,他在春节环城赛上跑了第十五名,他看见前十名的照片都挂在了长安街的新闻橱窗里,于是有了信心。
第二年,他跑了第四名,可是新闻橱窗里只挂了前三名的照片,他没有灰心。
第三年,他跑了第七名,可是橱窗里只挂着前六名的照片,他有点埋怨自已。
第四年,他跑了第三名,可是橱窗里却只挂了第一名的照片。
第五年,他跑了第一名——可是他几乎要绝望了,因为橱窗里只有一幅环城赛群众场面的照片。
最后一次参加环城赛,他以三十八岁之龄又得了第一名并破了纪录,有一位专业队的教练惋惜地对他说:‘我要是十年前发现你就好了。’”
老阿姨说:“唉,你说的这个人的遭遇确实跟我堂姐差不多,都是生不逢时,不过我堂姐的命运可比他苦多了。”
这是唯一的一次,老阿姨没有让大家感到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