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施顿时面色通红,菜也不炒了,胡乱翻了几下,回头便道:“什么老天派你帮衬我!你胡说个什么!你再不规矩我便不学了!”可这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轻浮,面上更红了,仿佛喝醉酒一般。
郑西见她恼了,捂着手上带血的干布,赶紧岔开话题:“加水加水!加到和肉平齐,再放一些盐!”
接着两人都不言语,静静地站在灶台边上,四只眼睛盯着锅里翻滚的鸡肉和蘑菇,刚填过柴火,灶里的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锅里的热气升腾起来,肉香四溢。两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气氛静谧而旖旎。
许久,直到菜肴出锅,陈西施才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去求求姚先生罢,趁着尚未揭榜,看看能不能求个补考的机会,就算不行,有姚先生说情的话,下次秋闱总不至于不让你考。莫要硬着性子不肯低头。”
郑西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显得极为恬淡:“求人作甚,低过一次头,将来便再也抬不起头。我这不过得挺好的吗?过段日子攒些钱,我便在对面租个院子住,老住在酒楼后院也不方便。”
“你还敢提不方便?你都在柴房住了一年了才想起来不方便?”陈西施嗔怪地埋怨道。
接着她又说道:“哪有能一直不低头的人?我听家父讲过,自古以来,就算是皇帝犯了错,有时也要向大臣低头的。你这拗性子可要改改,莫要真学拗相公那样。”
她口中的拗相公指的就是王安石。在这个时代中的王安石并没有变法,但依然留下一个“拗相公”的千古美名。从前北面京城还未陷落之时,济南京城里就流传着这样一个典故:
有次当时年轻的大周哲宗皇帝异想天开,想给一位宠妃安排个将军名号,这将军是空有名号没有实权的,司马光文彦博之流的老臣们见哲宗态度极为坚决,数次劝谏也不肯收回成命,都收声了。唯有身为帝师的王安石继续直言相谏。
结果年轻的大周哲宗大怒:“要不你来做这个皇帝?”
王安石说:“臣不敢。”说完后却一步都没动,也没有退下的意思。
君臣对峙,哲宗理亏,但他放不下面子,极为光火。他大骂道:“王师傅,你眼中到底有没有君臣之别?我只安排她做个没有实权的将军名号领些俸禄都要说三道四!?”
王安石登时大怒,说皇上做错了,做臣子的直言相谏才是最大的忠心,既然皇上说我这个做老师的不守君臣之别,那我不如一死以证清白好了。说着便一头撞在大殿侧面的铜钟上,头破血流,昏死过去,传说钟声整个宫城都能听到。
第二日,王安石居然包扎好伤口照常上朝,哲宗惊惧,叹道:“王师傅真是得了包相公真传啊!有这样的臣子,朕做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后来哲宗听了王安石的劝诫,最终成为了一代明君。
王安石死后,哲宗亲自抬棺,谥号“文正”,是大周历代文人效仿君臣相得的楷模。至于哲宗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却是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