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已经惹怒了父亲的韩敞面如土色,急忙离席跪倒在地,俯首不敢再发一言。
呵斥过后的韩遂没有再发怒火,静心养气的他很快调整了情绪,看着堂下拜倒在地的韩敞,他轻叹了一口气。
“起来吧”
韩敞如遭大赦,战战兢兢地起身,却是不敢入座,低头躬身站立着。
韩遂手指微微敲打着案几,刚才的发火是他有意为之,年轻人身居高位往往就容易心高气傲,目中无人,适当地敲打一下才能加速成长,而接下来自然就是循循善诱了。韩遂又看了韩敞一眼,娓娓说道:
“王家父子狼顾狷狂,又据有兵马,为了早日平定凉州我不得不与他们联合。合兵以来我以退为进,故意示弱就是为了让他们更加张狂得意,骄其心志。他们没了内部掣肘,为了早日真正统领全军就得西进去攻打长安,和董卓之辈的悍敌血战,到时候胜不足喜,败了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听到这里,一直俯首的韩敞内心咯噔一下。中平元年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杀死护羌校尉泠征、金城太守陈懿,风头一时无两,实际却是手上的劲卒良马也死伤甚重,被后来加入的边章和父亲取而代之。
而边章因为美阳兵败也是群情汹涌,士卒离散,最终郁郁而终,父亲趁势又兼并了他的部队。不管对手是胜是负,父亲都自有一套办法来对付他们。想到这些被自己淡忘的细节,韩敞顿时心里明了,敢情父亲在将首领之位相让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这后续一连串的计谋和安排。
越想越惊的韩敞想到刚刚自己急功近利的言行,一时也变成了大红脸。慌忙间急中生智,想到一事可以弥补自己的过错,快速抬起头扫了一下父亲的神色,发现韩遂已经息怒后马上接上话。
“小子无行,妄加猜测大人之谋。如今幸得大人点拨,孩儿日后定当遵循命令,不敢擅自主张。嗯——父亲,孩儿还有一事?”
“说吧”
“孩儿忝为选锋副将,暗中监视王蕃一举一动。不过军中还有一人引起了孩儿的主意!”
“哦?”
···
“阿嚏!”
潜行在草中的阎行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吓得他连忙挡住自己的鼻嘴,但还是在草中发出了闷响。吓得同行的十二个人也连忙屏住了呼吸,停住了脚步,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今晚月黑风高,阎行留下了三人看守马匹,其他人利用逐渐枯黄的草丛逼近了陈仓汉军的营寨,从近处窥探汉军的布防,不料刚要靠近就先出了意外。
幸好巡逻的汉军刚刚已经经过这一带的外围,众人虚惊一场。连忙加快速度,靠近了草丛边沿,从近处窥探汉军。
阎行揉了揉鼻子,没想到刚刚自己会打了一个喷嚏,看来自己还真是不适合带人钻草丛。自从十五日前,阎行等人做好了翻越陇山南脉的准备之后,就重金找了三个住在山麓下的猎户为向导,循着渭水流向开始翻山越岭。
饶是准备了防蛇虫的硫磺等物,又有熟悉山路的向导,还是在路上伤了一个同伴,死了好几匹马,而三个向导一个跌落山崖不知生死,一个向导在穿行林中的时候被毒蛇咬了一口立刻毙命。最终历经艰难,衣裳破烂、风餐露宿的十六个人,总算翻过了最后一座山丘,潜入到了三辅平原。
阎行一踏上关中的土地,连忙下令已经是精疲力尽的众人休息进食,更换衣物,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和返途安全,下令将充当向导的最后一个猎户也带上。
而今晚冒险来夜窥军营也是没有办法的,自从汧县一带战事再起之后,陈仓城就进入戒备状态。这座城池俨然成为了一个军事堡垒,进出都需要查验身份和路传,白天想要靠近城外的军营更是难上加难。而阎行等人必须在入冬下雪之前完成对三辅地区兵事布防窥探,否则大雪封山,再想沿原路回去就不可能了,所以今夜不得不冒险行事。
甘陵和马蔺这一次也跟着阎行过来了,两人当下就蹲在草中默默计算汉军营中篝火的数量。一般而言,夜间军队宿营的时候,几个相邻的帐篷之间必须留有一堆篝火用来照亮道路,即方便夜间出恭的士卒,也扩大了巡视士卒的视野范围。因此,探马斥候就要学会通过敌人的灶台、篝火来判断敌军的数量,并及时将信息上报给军中的统帅,成为衡量敌军人数、战力的一个标准。
“······八十七,八十八,八十九,我是八十九个!”马蔺转过脸,看着黑暗中甘陵模糊的侧脸说道。
“我是八十七个!”甘陵翻了翻白眼,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不可能,我要再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