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小小的破庙，庙里有一座断了腿的伏魔天神像，神台上还摆着几个苹果，当然不是新鲜的苹果，而是吃过的苹果核。黑夜吞噬了庙外的世界，漆黑中带着一丝不宁。还好，庙里燃着一堆大大的篝火，火光划开了一片黑幕，和四周的夜隐隐对峙。

篝火的四周是一群衣衫褴褛、带着异味儿的乞丐，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块儿，有的闭目歇息，有的低声扯淡，而在这群乞丐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略显怪异。

这人影身材瘦小，只是一个孩子，但他脸上却有一道狰狞的疤，仿佛一条弯弯曲曲的蜈蚣，从左耳朵一直爬到右脸颊。而他的四周也没有一个同伴，即使偶尔有乞丐看到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立马就转过去。

郝仁独自坐在篝火旁边，轻轻地抚摸着脸上的疤，身体微暖心微凉：“三年多了，我拿着假路引从郝家村逃走，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多了，但我却还是一无所获。”

古代的路引只是一张纸，辨别真假的方法很简单，在字的笔画和字体中间故意留有特定的印刷残缺痕迹，郝仁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还是伪造了出来。然而，当他逃走之后才发现世界虽然很大，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看的。

“这段时间我当过乞丐，行过骗，也曾和江湖艺人卖艺，结果却还是一无所获，”郝仁略微有些失神，“沃五，你说我能报仇？能找到英子姐吗？”

“有些事做了就一定会有结果，或许成，或许败。但是如果你不去做，那就永远没有可能！”

听完沃五的话，郝仁迷茫的心有了一丝慰藉，他轻声道：“沃五，谢谢你三年来一直陪着我。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撑不到现在。”

“宿主，这是我应该做的。”

良师益友，外加心灵鸡汤导师，这就是三年来沃五充当的角色。

丢下手里的干树枝，郝仁倏地站起来，其他乞丐连忙警惕地看着他。他不屑地看了看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鬼脸这小子终于滚了，”一个胖乞丐朝郝仁的背影啐道，“呸，有什么拽的，老子迟早让你好看！”

他旁边的瘦乞丐正用树枝拨弄火堆，听到胖乞丐的话之后，随口说道：“老哥，你就安分点吧，这个新来的小子可不是吃素的，难道你忘了蛇老大的下场吗？”

一想到蛇老大的惨状，胖乞丐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他还是嘴硬道：“切，我可不是怕他，我……我只是不想人家骂我欺负小屁孩。”

蛇老大原本是这片乞丐的头头，因为养了一条竹叶青，所以被乞丐们尊称蛇老大。在郝仁刚来的时候，大家伙都欺负他，但欺负他的人第二天就会出事，不是手被割开道长长的口子，就是腿被打折了。但出事的人却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没有一个人指认郝仁，只是每次看到郝仁都像是看到鬼似的。

蛇老大想找麻烦却没有证据，他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在七天前的晚上带着他的八个忠心马仔堵住了郝仁。蛇老大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硬是逼郝仁磕了一百个头，然后才得意洋洋地离开。第二天，有乞丐在破庙附近发现了蛇老大的尸体，他身上被割了一百多刀，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蛇老大的蛇也死了，被人砍了头，然后硬生生塞到他肚子里去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乞丐找过郝仁麻烦，他也有了一个新的外号鬼脸。

“沃五，你教我做好人，我却无师自通了杀人，开始往十恶不赦的方向发展了，你好像有些失败啊。”郝仁调侃道。

“当生命得不到保障的时候，无论你做了什么，你既不是好人，也不是恶人，只是一个善恶不分的人。”

“善恶不分的人？有什么区别？”

“为了生存下去，或者更好地生存下去，对于一些违反道德但没有触及到自己底限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人就是善恶不分的人。”

“沃五，说简单点，不懂。”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二傻是糕点厂的员工，他知道工厂将旧的月饼高温回炉杀菌，然后做成新的月饼。如果他举报就会失去工作，而他老婆没工作，他儿子要上学，他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他不赞同这种做法，但只能选择沉默，大多数普通人的选择，不是全对也不是全错，这就是善恶不分的人。”

停顿了一下之后，沃五接着补充道：“像你这样善恶不分的人是生活中最多的，所以我才要教你当一个好人。”

郝仁好奇地问道：“沃五，那这个二傻应该做才能当一个好人？”

“他要拼命地赚钱，直到有钱有房有车，那时他才有选择当好人的资本，可以承担举报的后果，才有和生活叫板的底气。我早说过：弱小是原罪，想当好人就要克服最大的错。”

脚步声逐渐走远，但还是能听到郝仁不满的声音：“沃五，我去你大爷的，尽是歪理！”

……

离开破庙之后，郝仁来到了一个隐蔽的树林里，找了一棵壮实的大树，宛如猴子般一溜烟爬了上去，他知道这就是今天睡觉的地方。睡破庙？郝仁就是趁蛇老大睡觉时干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