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擎突然转身离去,祁嫣悠悠的轻嘘了口气。
不知是全然放心还是有些伤感,祁嫣微愣了一会儿,收敛心神继续写。
俏月和福婶进来见此情景又都默默的退了出去。
祁嫣坐在案前,将这些时日自己所知的和祁昀搜集的有关时疫霍乱的防与治细细整理了一遍。
从防到治细细的写出来,包括几个应急的方剂。
“少夫人!红绡姐姐回来了!”一直守在门口的俏月扬声道。
话落,红绡人已经走进内室。
“三老爷和三夫人可都安顿妥当了!?”
祁嫣并未回头,淡淡的问红绡。
“少夫人放心,都安排好了,三夫人一刻也离不开六爷,奴婢把她也安排到侧院了,有六爷的奶嬷嬷陪着,奴婢也嘱咐过了,只准住进去远远看着,,不准进六爷住的那间房,三老爷和世子三爷都回侯府了,您吩咐奴婢准备的东西,奴婢也都准备好给他们带上了!”
红绡一行给祁嫣倒了一盏药茶一行道。
“只是那位徐先生还没走!钱先生正陪着,似有事同少夫人说!”
方才过来的时候听福婶提起世子来找过少夫人,红绡本还有些担心,进来见祁嫣一切如常,心下安了不少,少夫人果然是不同了。
“我也正好有事找他,走!咱们去前面一趟!”
祁嫣堪堪写完放下手中的毛笔,喝了一口茶道。
话落,人已经起身向外走去,红绡俏月连忙跟上。
前厅内钱世鈞,徐回春正相对而坐。见祁嫣进来纷纷起身见礼。
“不速之客一再叨扰,少夫人恕罪!”徐回春深施一礼歉然道。
“徐先生万不必如此,快快请坐,我也正好有事请教先生!”
祁嫣虚扶了一下,客气的道。
“请教不敢当,少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钱世鈞坐下拱手道。
“我自幼长在侯府,外面有些事自是不甚明了。我只是想问问师兄和徐先生。如今京中发现时疫病例,是否该向上禀告?!”
祁嫣对着徐回春,钱世鈞二人道。
“按例不只是京中。不管何地发生疫情都要上报太医署,再由太医署上报朝廷,再由朝廷指派太医署统一部署防治和善后!”
“不过!”徐回春顿了一下接着道“除了这元平候府六爷,这两日在下还并未听说京中还有此病例。在下行医数十载,也只是在少年随家师游历时在岭南见过此症。近几十年梅岭古道以北也未曾听说发生过此类疫情,只此一例,在下怕只怕报上去太医署也未必肯相信!”
有一事徐回春没有说,现在太医署医令医承大多和赵家走的甚是亲近。倒将他们这些不善迎合的排挤在外,徐回春是着实不愿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
祁嫣摇了摇头,“此事不尽然。据前朝医志记载,前朝末年。靖元三十一年,有疫盛行,自珠江以南而来,其症恶寒,四逆,头痛,体酸,气短,汗出如水,吐泄如注,多数半日即死,子不见午,死者肌肤青灰,眼窝凹陷,十指干瘪,三月至九月,由南至北绵延数城,皆以千记,朝廷及以掩埋,便耗费国库数帑!”
“虽记载只是寥寥百字,但年份症状详尽,更是出自前朝医志,便不会是野史无稽之谈,记载的症状又和瘪螺痧十分相近,就说明此症在中原腹地并非从未有过,只是气候使然!不常见而已!”
“今春南疆人畜共患,死者以千万计,我大楚岭南西南也偶有见!”
“今春!姚嬷嬷患的也是痧症,虽辩症有所不同,但同为霍乱痧症,同始于邪秽入体,乱于肠胃!”
“再此之后,我翻阅了大量的医书古籍,每每见记载霍乱痧症,少有偶发,尤其是瘪螺痧,凡见记载,必是始于夏秋,绵延数月,祸及千里,哪一次都不可谓是一场浩劫,人命大如天,何况此症关系的可是千百条甚至数以万计的人命,你我身为医者,实是不敢有一丝大意侥幸!”
“少夫人说得甚是有理,看来在下少不得要要去太医署走一趟了!”
徐回春听祁嫣如此说亦觉得此事兹事体大,未雨绸缪当为上,手捻短髯点头道。
随即又淡淡的苦笑道“在下倒不是怕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趁机奚落,怕只怕去了也是白跑一趟,那几个只知道钻营不学无术的草包恐怕连什么是霍乱痧症都分不清,又怎会知晓这其中厉害?!”
见徐回春又是摇头又是苦笑,祁嫣和钱世鈞也听说过太医署的医令医承都是通过赵家推举举荐的。
太医署的最高官职太医令也只属从七品,但是太医署主管医政医药,不管是药商还是京中各大药房,想在这一行行走,就免不了和太医署打交道,这太医令官职虽不高,但却实实在在是个掌握实权的肥缺。
这赵家背靠孟家,在这京城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如今京中各大药房药商无不看其脸色行事,偶尔有两个像徐回春这种不懂变通的,虽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际上却备受排挤,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只怕自己都算不清楚。
祁家的白草堂如果不是祁嫣另辟奇径,再有林七娘暗中相助,只怕也没有今日这般顺利。
想到这里祁嫣还真有些郁闷,这赵家女儿不过是侯府的一个小妾,却让娘家如此风生水起,自己堂堂的侯府世子夫人却混的如此憋屈,可现在是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师兄,你和徐先生一会儿一起走一趟太医署,不管他们信与不信,咱们总要按例做事,如若他们真的不予采信置之不理!”
祁嫣略一沉吟看着徐回春接着道“人命关天他们可以。咱们却不能,届时还要有请徐先生的回春堂和我祁家的百草堂一同对抗疫情,我这里写了一些关于防治时疫的方法和几个方剂,师兄和先生年岁都长于我,历练也是多于我数倍,烦请帮我一起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祁嫣说着将手里的两张纸分别递予钱世鈞和徐回春。
徐回春打开仅扫了一眼便双眼一亮。却并未往下看下去。而是合上抬头看着祁嫣正色道。
“少夫人这几个方剂可包括方才令郑家六爷起死回生的回阳汤和燃照汤?!”
祁嫣点了点头。
“少夫人可知,这两个方剂价值几何?!”
“几何?!”祁嫣淡笑着反问。
“何止千金,恕在下不敢善阅!”徐回春将手里的东西双手奉还。他留在这里原本就是商量欲购此方之事,却没想到祁嫣似不知其贵重,竟然直接把药方交给他,他心里虽然恨不得马上将此方剂牢记心中。可他知道,如此行径和鸡鸣狗盗的小人无异。他徐回春断不可为。
祁嫣抬手将药方又推了回去,淡淡的道“先生以为,此价值千金的方剂和人命比起来孰轻孰重?!”
祁嫣语气淡淡,徐回春却震的猛一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祁嫣。
他原本以为祁嫣一个深闺妇人,不懂行里的门道才会把药房贸然交给他。
可听祁嫣如此说他才明白,祁嫣不是不知其方珍贵。只是……!
“少夫人大义,徐某实在汗颜!”徐回春惭愧的道。
“徐先生又谬赞了。此方剂并非我独创,而是多少先贤呕心沥血而成,嫣然若是在此时为了一己私欲据为己有,才真真是不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