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一望四下,幸好宫人们知趣,早都退了出去,倒没有瞧见他们这里的动静。
周弘治沉了沉面孔,横竖黎姜这一回欺君是要罚的,不过眼下是不能再在她面前提了,不若明日下道旨来,她那时若不接旨,再讲不接旨的罪过,遂哼了一声:“你且在这里好生反省一夜,待明日朕再同你算算今天这笔账。”说罢,踢了龙袍下摆,便转身出去了。
外头守着的福兴,只闻听里头嘭的一声响,也不知是谁发出的动静,正含着小心琢磨,眼瞅君王大跨步的迈出来,登时打个哆嗦,甩着塵尾,忙尖细着嗓子道:“起驾。”
立时蠧蠹的脚步声一阵阵走远,跪伏在地上遥送銮驾起行的银霜等人,眼瞅着君王的影子都拐过了弯,再瞧不见,忙忙相扶着站起身,急急奔到飞羽殿内道:“娘娘,娘娘无事吧?”
黎姜一口凉茶喝在肚子里,好歹压去了三分火气,亦压去了七八分勇气。
看着银霜近前,不觉拉住她的手呢喃道:“完了,完了,我闯祸了。银霜,大抵明日我就要死了,我死以后,你就把我这屋子里的东西分一分吧,也算我们姐妹没有白相识一场。”
“娘娘说的哪里话?”银霜一个哆嗦,想不到才好了这么几天,她的贵妃娘娘竟又犯起痴癫来,便回握住她,将她扶去椅子上坐好道,“娘娘吉人天相,福寿绵延,奴婢们还等着跟随娘娘吃香的喝辣的呢,还有那些个游戏,娘娘说要教我们,也未曾教个完全,岂可轻言生死?倒吓了奴婢们一跳。”
“我不是吓你们一跳,实在是我自己都吓一跳啊。”黎姜扶着她的手,想想自己方才的勇猛,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关键时候未免太不顶用。这里是钧周哎,是皇上一言可以生一言可以死的皇宫,她怎么就……冒冒失失的同一个皇上犟嘴起来了呢?
要是他明儿就赐死了自己倒还好,万一连累到这个宫里的人……黎姜有点不敢往下想,只能一再握紧了银霜的手。
且说高得禄回了明光殿,等着他的自然也是一番风雨。周弘治惩罚陈盈不能,惩罚他倒是顺手拈来,因他伺候了周弘治也有十多个年头,颇有些情义在,亦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遂遵旨意,自去宫正司领罚。这便是大大开恩了,宫正司那边见着他来,想他再怎么罚,转回头也还是皇上眼面前儿一等一的红人,哪里肯真正让他受苦,走过场一般的笞打了十下,罚他半年薪俸,就算是交差了。且这半年薪俸明着罚没了,暗地里早就有机灵的首领太监殿前太监一干人等捧着白花花的雪银送到高得禄眼面前,倒比罚没的还多赚了些许。
周弘治不究内里,罚了高得禄自然还得想想明儿的圣旨怎么写。
他思量一夜,罚的重了,怕刺激黎姜。罚的不重,又怕起不到应有的效果,使她下次还不知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