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因房上烈龙蹲。
疯神洪松林是人们对他的戏称,因为他有时头脑清醒,有时糊涂地发疯痛病,他唱出的事情却又每每都实现了的,因而人们对他的疯话都有一种预示,一有啥事,人们便会说,熄熄火吧,疯神昨晚又在桥头来哭唱过哩,然儿,还是有人出事,当然多半皆是那些不听劝阻的寻死人,这时,马大官说:疯神,你不哭,而是笑,是啥预兆呀?疯神对他蔑视一眼,又唱开了:
都说烈龙变成了花
为啥夜现白天不见它
难坏疯神我唱不出
回家去问我妈妈。
惹得众人都大笑了起来,疯神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光棍,他的妈妈早死多年,他到哪里去问他的妈妈呀。彭寡妇说:听东南山麻仙姑昨天晚上降预说,坝中将有神鬼混………。刘小兰接着说:谁相信她那种脱光衣服裤子,又哭又笑的疯话?田小玉忙拦住小兰:背时的女子,说麻仙姑的不是,是要倒大霉的呀,快别说了哈,快别说了哈。几个男女学生娃娃围在李倩倩身边,这时也对着田小玉笑了起来,小玉红着脸大声说:笑啥?惹火了麻仙姑,她光着身子到你们包产地里去降预,要你们几季庄稼都收不成。刘小兰问:那你说说,她是不是在装疯害人嘛?见军说那天她跑到马家沟一家包产地里去装疯降预,人家不信那套,将她捆绑在地边的树上,没有神仙也没有鬼怪去给她解绳索呀!这时,全都笑了起来,彭寡妇忙拦住田小玉:算了,算了,信不信是各人的事,你跟年青人说得清吗?祸事落到头上,他才知道了的。彭寡妇的儿子二傻傻自从被勾长寿和邓二狗害死后,她把一切都寄托在伺奉菩萨上,跟田小玉等人一样,最听不得谁说不信神鬼之事了。今天田小玉却偏偏起了从沒有的犟牛脾气,冲见军大声问:你说没神给麻仙姑解绳,那她身上的绳索是鬼给她解的吗?
见军笑:小玉婶,你说对了,就是那吃人饭拉狗屎,吓不倒人的鬼给她解了的。除彭寡妇田小玉,全都笑了起来,马大官唉地叹息了声:你也不怕记者小妹把你两攝写到报上去了,现在是科学时代了,谁还相信她麻仙姑那套哟,快去帮忙把柴草晒干了,生得了火,煮得了饭,蒸笼里的馍馍上了气,那才是蒸真的哟。田小玉鼓大眼睛,看着她男人:你又不相信了,是不是?马大官打着哈哈说:以前都是我骗你高兴的,哪有肚子疼,让你请请神,吹几口气就好了的事嘛!田小玉与彭寡妇好象不认识马大官似的,愣愣地盯着他,马大官见二人的神情,忙笑了笑:不相信,彭大嫂,要是你那天肚子疼,也让我老婆给你请请神,吹几口仙气,看你的肚子还疼不疼。众人又大笑了起来。田小玉一把拉住马大官问:那他们都说前天晚上大水中降下两条火龙,也是骗我的话?刘建成已将饼干发放完了,这时候说话了:当夜雷电交加,有那么两道强烈的雷电在洪水面上闪扯,很自然的现象,这也不奇怪呀。杜小青接着说:那晚在老大房顶上,后来又在黄果树上的人都说没有谁挂两盏红红的灯笼,可坝四周数万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有两盏红红的灯笼,先在老大房顶上,后又在黄果树上,那时雨也停了,雷电也早就没有了,你是知识分子,这又怎么解释?康维成、见军、见红、见亮、陈栋、马大官等一齐说:哪有啥子灯笼哟,我们都是从水里被老革命三人救起来,围在老大的房顶上,后来上黄果树都是扭着绳索从洪水中爬去的,身上哪来的火?还两盏灯笼哩。王红梅、杜小青、李娟、田琴琴等人一齐看着蒋容容,容容一笑:你们想象一下嘛,哪来的火哪来的灯笼?她们又一齐望着朱丽儿:丽儿姐,你也亲眼看见的,你说,这是啥现象呢?
朱丽儿也睁大凤眼,看着康维成等,马大官说:烟瘾来急了都只有啃黄果树皮皮,从哪里去弄烟?又从哪里去弄火哟?
朱丽儿无奈地对李倩倩笑了笑:这么说来,不但我说不清,可能那晚看见的人都说不清了。李倩倩苦笑了一下:那我也就更说不清了。马大官拿了一包饼干拆开,塞了一块在嘴里,还未吞下,包在口里就说开了:对了,这么有知识,有学问的大记者都说不清,我们就不说了,吃饱了肚子,该干活去了哟。刘啟的儿子刘敏敏,王红东的儿子王军军,都比君儿大,一齐“唉哟”了一声说:记者姐姐的事,找谁说去呀?刘建成说:抗洪抢险,那可是千千万万人的事,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事,等着你们的记者姐姐去采访哩,来,记者妹妹,吃一点饼干,喝点水,放心吧,真真实实的采访素材,是绝对跑不了的。倩倩不得不点点头,洪灾后太阳的毒辣,天空中一点点飘浮的白云,遇到太阳就溶化了似的,只有黄果古树,永远为乡亲们挡风挡雨又遮阴,大伙在古树下小息了一会儿,吃饱了救灾食品,又各自忙开了。刘建成的女儿刘花儿悄悄对李倩倩说:姐姐,你要采访老革命三人,去问永泰叔,只有他最老实………。陈栋的儿子洋洋忙说:花儿妹妹说错了,永泰叔最为老革命保守秘密了哩。倩倩看看刘花儿,又看看洋洋,一时哭笑不得,调皮不过的是刘啟那六岁多的小女儿刘容容,拉着倩倩的衣服说:姐姐,你给我照张像,我给你说嘛。刘花儿、洋洋、王军军、刘敏敏都笑了起来,花儿问:你说,你说啥呀?涨洪水你在高坡上老乡床上做大梦哩。刘容容歪着脑袋对花儿:你才在做大梦哩,我听几个老公公老婆婆说,老革命三人是真龙下凡,镇得住那些修仙成道的蛟呀蛇的,才救下了那么多的人哩。刘花儿问:那你说说,老大叔和黄果树上的灯笼,又是咋回事呀?刘容容一本正经地说:是老革命三人的灵气所聚!洋洋问:谁说的?刘容容拉着倩倩:姐姐,你给我照张像嘛。刘花儿:姐姐,她不说就别给她照像。刘容容冲刘花儿吼道:姐姐又不是你家养着的!李倩倩笑了起来,“卡”地一声,将几个娃娃全照了进去。刘容容喜笑颜开地将倩倩拉蹲下,对着耳朵小声说:是东南山上的和尚与青龙山上的老道士一起谈说的,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听不见哩。李倩倩又是一阵是信非信的,简直又是哭笑不得的!年岁最大的张洪民老人来到李倩倩面前,慈祥地看了看几个小娃娃,说:花儿,你几个别再担误记者姐姐的时间,容儿你也别再调皮了。说完,递给倩倩一杯水,才说:大记者呀,我们知道颜永章、颜智君、何新兰三人才是你要采访的主要对象,这场洪水,可以说整个石兔坝人都受益于他们,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橫渡涪江河来催促全坝人搬家,要不是他的坚持,建成也不会督促其它几个大队搬家,还有许多不怕死的犟人,要不是颜永章三人相救,几十个人谁还活得成呀!确实应该上报表扬,但是,你不了解颜永章心中的事,他拒绝你的采访,总有他的原因,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他绝对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再说,他也给了你三句益言啟示于你,又讲得很有道理,就请大记者不要为难他三人了,以勉增添不必要的尴尬,好吗?
李倩倩无奈地点了点头。但她并不甘心,又举起胸前的照像机,对着村庄里唯一幸存的黄果树,拍攝下了象征不屈不挠抗洪村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