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歇,郁郁葱葱的松树林笼罩在一层白色迷雾当中,夜幕上来的时候,看着烟雨蒙蒙,颇有点古诗词里形容江南美景的样子。
但是在竹木村,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人欣赏不来这种景致,他们唯一有的感悟就是,这一下午的时间又白白浪费掉了。
收回来的湿水稻没有及时晾晒的话是很容易发芽长霉的,以后怎么还能卖好价钱,还有,一场大雨下来,田里的水又积了很多,明天割稻谷又要淌水了,那些被风吹倒在地的水稻,指不定捂在淤泥里发芽了。靠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活的农民,想最多的就是这些最起码的生计问题,景色美不美谁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欣赏。
因为有了个不省心的陈兰金在,天天折腾天天折腾,翻箱倒柜的要找钱和身份证,死活要离开竹木村。
连日来的劳作,让王月桂十分疲惫不堪,家里没有多少钱天天大鱼大肉,过了暑假又要拿出几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陈生在外做水泥工那些钱也才勉强能支撑得起而已。
一毛钱分成两份花,这话一点不为过。
陈兰金闹得过分,王月桂还是死咬着不松口,所有证件,钱她都随身带着,根本不给陈兰金碰到。
这天晚上,因为下了雨不用去田里干活,晚饭就吃得早。然后陈兰金又闹上了,抱着楼房门口那扇破烂木门哭嚎,“你到底让不让我走!你到底是不是我妈,我又是不是你女儿!”
王月桂气得胸口发疼,把客厅里摆着用来供奉祖先的四方桌拍得砰砰响,“你走啊!我不让你走了吗!有本事你走啊!”
“把钱给我!把我的身份证给我,从此我跟你们陈家没有一分钱关系!”
“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回来!”
“我不稀罕回这个穷旮旯的地方!不稀罕见到你们这种人!恶心!丢人!虚伪!”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说一百遍都是这句话!你们都恶心!都恶心!”
啪!
被气昏头的王月桂上前就给了陈兰花一巴掌,都说儿女是父母的讨债鬼,现在看来,陈兰金何止是讨债鬼,简直是拿刀狠命往自己至亲身上扎的人鬼。
人鬼,当地很流行的一种形容人丑陋,自私,甚至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一种人,这往往比鬼都可怕。
毕竟,鬼是死物,没有自己的思想,所以才会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人是活着的,是有思想的,但是这种思想已经坏死,腐烂,被自我摒弃了,剩下的全部都是内心最丑陋的一面。
陈兰花躺在房间的木板床上,不牢固的木板床随着她翻身的动作咯吱咯吱作响,吵得她更心情烦躁。房间的木门有就跟没有一样,一点隔音效果都没有,外面陈兰金尖锐的哭嚎她听得一清二楚,犹如在耳边。
一直吵到后半夜,王月桂气呼呼的回房间睡觉,明天鸡叫就要起来抹黑干活,所以农家人吃了晚饭一般没事都早睡,今天已经算晚的了。
陈兰荷因为惧怕陈兰金这个大姐,所以跑来和陈兰花挤一张床,在陈兰金没回来之前,她们姐妹两个是可以一人一张床的。她们家这种条件当然没办法跟有钱人的家里相比较,但是一人一张床已经是陈兰花最大的奢望了。
那扇刷了一层屎黄色门漆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兰金略微有些高肥的身影走了进来。她抽抽搭搭的坐在哪里抹眼泪,好像自己很委屈。
陈兰花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大姐,一种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厌恶,让她觉得恶心。小妹已经睡着了,陈兰花想起身关灯,明天还要到田里割稻谷,她没那么多精力看陈兰金发神经。
经过泉哥那件事之后,陈兰花骨子里的冷漠被激发得更彻底,整个人阴沉得可怕,陈兰金哭哭啼啼的拉住陈兰花的手,想把人拽到自己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