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外面终于开始传来动静,由远及近,声势赫赫,将离听得很清楚。
本以为那人只能招呼些扛着棍棒锄头的家丁,想不到他找来的帮手竟是这样。
只有受过训练的部队才能发出那种跑步声,整齐干脆,步伐沉重且坚定,铠甲的摩擦,武器的碰撞,家里有这样的队伍,自己难道是个将军?
女子也听见了,突然加重手上力度,想要在援兵到来前尽快解决这个人。
怕是等不到援兵了,还得靠自己。
将离下意识地判断,女子此刻把全身的重心都压在剑上,下盘应该相对空虚,便不做多想,伸腿侧踢开被她踩住的浴桶,断了她的落脚物。
果然是女子大意了,身体陡坠,手劲一松,被将离用剑迫开。
毕竟是狠练的剑客,攻势虽退,却又能迅速变换姿态,稳步落在地上,踩进浑浊的血水中。
“大胆刺客!”
房门被哐地冲开,一队轻甲护卫冲了进来,把水踏得哗哗直响,齐刷刷抽出长剑。
被水淹了的浴室蒸汽腾腾,凌乱狭窄,还倒了个浴桶横在中间,这些士兵始终站不太开,大部分都被堵在门口,长剑也不好发挥,但总归是人多。
女子侧身执剑,扫视全屋,自知行动失败,便后撤几步,看向将离手中自己的剑,轻叹一声,又轻蔑地剜了他一眼:“懦夫。”
接着一跃出窗,像是早就摸清了窗户的位置。
将离立即追到窗边,探身出去,外面是草地和矮树混生的一片灌木丛,过得几米便是围墙,再从墙头望出去,一抹壮丽璀璨的银河划破天际。
夜色浓郁,凉风袭人,那女子早已没了踪影,只听得几声低低的虫鸣。
啧,这里竟然有个窗。
……
九原城。
九原君府,客室。
刚才那个把护卫队喊来的人叫宋桓,是将离的贴身侍从,比他稍长几岁,两人自小一同长大,关系也比一般的主仆要亲近许多。
而浴桶边上那个可怜的尸体,是来为自己加热水的仆人,碰上了刺客,当场毙命。
至于将离为什么没被立即杀掉,大概是那女子想最后再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份,刚要弄醒桶里人的时候,将离就醒了过来,再要用剑抵住他的时候,将离又站了起来……
从谈话中旁敲侧击地了解到,自己的新名字是将离,大家一般叫作公子将离,亲近些的会叫将离公子,嬴姓赵氏,所以应该是秦国王族,偏偏国家又叫天秦。
刚及弱冠便被封了君,九原君,这城叫九原城,是九原郡的治所,来了一年多,所以现在是二十一岁。
平日里好像话很少,没准是忧郁型的,目前也就只知道这些,有些懵,过会儿再来打听一下。
而面前这个端身跪坐的人,把短须打理得整齐有致,两眼炯炯有光,威严的国字脸中又带着三分温厚,瞧着不是寻常将领。
镇北将军白进,十万北部军的统帅,边地郡守多为武将,所以也兼任九原郡的郡守。
他本正要启程去一百里外的北军总营,听说九原君府出现刺客,九原君负伤,便当路折返回来。
“刺客张狂!尔等是如何值守的?”
他偏头斥向身后的人,此人是九原君府的护卫司马成烈,今夜由他亲自值守,却又遇上刺客潜入,罪责难逃。
成烈双膝跪地,顿首道:“末将失职,请公子、将军降罪。”
白进又抬头看向公子将离,请示他的意思。
将离正昂着脑袋,被医师和他的小医徒一左一右地治伤,左脸颧部和右手虎口,生疼得恼人,所以暂时还没有想法,也不知道该给这人治个什么罪。
夜行潜入本就很难被发现,地点又挑在浴室这种相对私密的空间,总不至于洗个澡还让人守在窗户底下吧,怪只能怪那女刺客武功高强。
看看周围,一屋子人席地而跪,只有自己盘腿坐着,地上倒是铺了地板,把点点烛光反射得柔软温和。
屋中没桌没椅,也没有蜡烛,油灯用的是灯膏,暖暖地点缀在屋中,身后是堆满竹简的书架,竹简大都用布袋分开装好,还坠着一根根的木签做标识。
面前是一张原木色的案,面儿上有个明显的树疤,看来是打磨之后上了个清水漆就端过来用了,身后有个三足凭几,倚着确实要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