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今天来的这两位,算是坚信自家少主有冤。
昨日天刚亮,便和李为一同,三个人先是去市亭找了亭长。
这亭长熟悉顾氏的店铺,与两个掌柜也都相熟,当即让他们去县府,请见县令后说明了情况。
县令赵培与顾吟枫有些交情,听闻此事便知其中有异。
立刻派人找到那几个带走顾吟枫的游徼,问了去处才知是虎牢,再问何人抓人?
郡丞。
何案?
不知。
紧接着南郊的一个亭长送来关于前夜匪徒闯入郑宅一事的上报公文。
赵县令这才得知匪徒是九原君亲自抓捕,连夜送审虎牢,由郡丞文衍讯狱,令史周齐邯录供作爰书。
事关讯狱一事,赵培又找来县丞贺时,几番商议,觉得既是郡级案件,又有封君旁听,自己实在插不上话。
但他们也差人向虎牢打听了一二,得知些微案情,便与顾氏三人直言。
当日就有郡廷的廷吏来各处问话取证,县令县吏、掌柜仆从无不如实以告。
包括收到顾氏布庄遭窃的自告、云中居那日中午的小聚、午后顾樊二人在屋内的争执以及樊诸多年前在南郢的前科,全部获得了确认。
“仆也是听一个亭长说的,说九原君昨日下午冒雨跑到邮驿问了些事情,便又急急忙忙赶去虎牢。
“后来到了夜里,就再没了任何消息,仆实在是等不住,就差了车过来,可门口的护卫吝言得紧,愣是打听不出半个字,仆就留在车里候了一宿。”
顾吟枫半睡半醒地听着李为流水账般的讲述,大致了解了些,欣慰李为和两位掌柜这两天的奔忙,缓缓说道:
“待回了逆旅稍作休整,便随我同去县府、市亭两处道谢,几位官君照拂甚深,都是看在往日的交谊,想来几位掌柜平日里也有维系。
“而人情这个东西,用一次少一次,我等此番已经耗了许多,以后若无存亡大事,不得再去随意请动。
“此处不同我南楚,天秦律法甚严,官吏通一钱便要被黥为城旦,切勿送礼贿钱,与人受累。
“而此次为我之事奔波的,皆于顾氏有恩,万不可拖累恩人,尔等谨记。”
其余三人拱手齐声道:“我等铭记在心。”
“这次的事,当真是樊诸那小人包藏祸心陷害于我,这些年就当白养了个畜生,也算家父当初看走了眼。”
布庄掌柜想了想,道:“樊诸与老朽共事时,总以殷勤相待,言语间不乏媚态,老朽无能,虽知他虚伪,但生意方面也多靠此人撑持一二。
“早前听闻他在南郢盗用钱财,做伪账,想着天秦市律严密,市租账简均有市吏亲查,工律细致入微,秦权又是每年校正一次,应当不会让他钻到空子。
“可谁知,倒是避开了细微末毫,改为直接偷盗布帛,唉……如今竟又做出这等叛主诬主的大逆之举,此人形象彻底崩毁矣。”
顾吟枫轻笑一声:“哪有何形象崩毁之说?该当是原形毕露才对。”
“原形毕露,呵。”老掌柜点点头,“公子说的是。”
“此事大概不久就会被顾氏上下通晓个遍,这也是没办法的,两位掌柜还请适当控制,与下人们只说是场误会,现已化解,爱嚼舌头的人就别留了。”
“老朽明白。”
顾吟枫此时并不想多说那些袖手掌柜,他们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
不过还真没想到能有两个来等自己的,以后便是要多加倚重了。
想想这一趟来九原还真是……虽说自己遭了些罪,但毕竟没受多大的灾,只是误会一场,主要是顾氏也因此除了一祸害。
这会儿终于放下些心事,可以眯上一觉,迷迷糊糊中,脑子里突然闪过李为方才的一句话。
“……九原君昨日下午冒雨跑到邮驿……”
昨日下午……不正是自己将受笞掠时,被披着蓑衣拼命跑来的九原君喊停的么?
记得他说要让他先问个人,是一个叫“宁羊”的犯人。
顾吟枫不知道那人与这案子有什么关系,但的确是在那件事之后,自己就再没受到讯狱,只是过了一夜就被放出。
所以……这应该就是这件事情的转折,与九原君有关么?
不,应该不是有关这么简单,难道说……自己之所以能被放出,竟是得九原君相助?
顾吟枫猛然惊醒,瞪着眼睛在脑中整理前后因果。
车里人被他这副表情吓了一跳,李为当即问道:“公子是忘了东西在那虎牢么?”
顾吟枫锁眉沉思了片刻,回道:“跟车夫说,去君府,九原君府。”
“九原君府?”李为重复了声,“公子何意啊?不先回逆旅么?”
“不回逆旅,直接去君府,我要道谢,不,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