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堂提了灯笼引路,地上是木栈小道,每走一步所发出嘎吱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略显突兀。图辛在船上只吃了几块花糕,不能饱腹,心想着少爷什么都没吃,想必更饿,于是碎步上前,追上门堂,想要些吃食。
他还未开口,就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下了步伐。
图辛回头,只见一身萧然地芷渊静立在棠树下,抬头专注地看着那繁密的花枝,月光清冷,透过层层枝桠,他的身影在阴影里不甚分明,却有斑驳的清晖映到他硬朗清俊的下颌上。
图辛惊讶,快步到他身边,边走边问“少爷,怎么了?”
锦袍下的年轻人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棠树的一叶枝桠,“图辛,你看到那只猫了吗?”
图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是层层簇簇地花叶,却突然有一道皎洁的白色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似电光般钻进树下的茂密草丛里,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图辛一愣,笑道“公子,不过一只猫而已,大概是从哪里蹿进来找些吃食的。”
芷渊回过神来,摇摇头,他分明看到,那只刚刚还在海棠树上凝神望着月亮的白猫,身后有三只蓬松摇晃的尾巴。算了,就做眼花吧。他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拎着灯笼等待的门堂,轻道“走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踱步向前,图辛不解,回头往海棠树上仔仔细细看了遍,发现他已经走远,又踢踢踏踏的追了上去。
“呼……”湫时夹着尾巴,一动不动的蜷在还带着潮湿露珠的茂密花叶里。半晌见脚步声远去,才静悄悄的从草丛里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四下无人,霎时变作一道光影,流进栈道不远处的一间厢房窗户里。
湫时站定,阿君尚在香甜的梦乡里,还轻轻的打起了鼾,她走时给他掖的被角,又被他蹬到一边。
她在案几前的木椅上坐下,斟了杯凉茶一口饮尽。湫时一向自诩为光明正大的神仙,却在一介凡夫俗子面前如此失态窘迫,躲躲藏藏,心里不免郁结。
她今夜许是因为喝了好些茶,又或者一些其他缘故,久久不能入眠,辗转时看到透过窗棱落进来的一地清晖。涪陵山也有这样的月光,湫时想起涪陵山的月亮,明镜样皎洁莹润,洒下的泛白月光,在山上常年氤氲的淡淡雾气里,显得温柔又静谧。
索性披了外裳到窗边,夜风微凉,院落里的海棠被风拂动,簌簌作响。甚好,湫时心想。她化作原身,几个灵动的翻身跳跃,便落在了棠树一条平整的枝桠上。她慵懒地俯下身来,在清淡的棠花清香中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若不是因为突然与她眼神交汇的那人,她大概可以在树上睡个好觉的。
不过她还记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印着清冷的月光,在斑驳的树影里若隐若现。
倒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