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皇宫在晨光的照映下,金色的琉璃瓦泛着淡淡的柔光。
乾元殿内,文武百官立在两侧,殿内的朱漆楠木柱上盘着金龙,活灵活现,似是要腾空而去。“跪”随着太监一声尖细而响亮的通报声,皇帝迈着稳健的步子坐在了宽大的龙椅上,他身着明黄色朝服,头戴金冠,一双眼睛带着严肃的神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呼啦啦的跪倒在坚硬的金砖之上。
“众卿平身。”皇帝微微抬了抬手。
太子站在朝臣中,用余光瞟向了身侧的肖之祯,肖之祯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面上带着一丝不可觉察的笑意。太子心头微微一颤,隐隐笼上了一层不详的预感。
太子想起昨夜皇后的训诫,他稳稳了心神,清了清嗓子对皇帝道:“父皇,儿臣有一事要奏。”
“准。”皇帝翻着眼前的请安折子,随意的应了一句。
“儿臣昨夜收到河南递来的折子,据河南刺史讲,河南受了灾,庄稼减收,百姓食不果腹,更别提缴纳今年的赋税了。”太子一脸严肃,目光里包含着忧虑:“儿臣刚刚收到折子就想禀报父皇了,可昨晚时辰过晚,儿臣担心惊扰到父皇,所以才拖到了今早。”
“河南受灾了?”毫不意外的,皇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为何朕这里还没收到折子?”他一双略微浮肿的眼睛闪着凌厉的光,扫向了太子。
“父皇息怒。”太子赶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河南刺史在折子里特意注明了让儿臣告知父皇,请您过目。”太子将提前准备好的折子递给了太监,他小心的跪伏在地上,又开口道:“河南刺史恐您拿到折子天颜震怒,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让儿臣替他说出来,这样也是为您的龙体着想啊。”
皇帝接过折子,快速的扫了一眼,便将折子扔在了面前的桌案上,语气里带着不悦:“这个宋承!倒是会找人给自己开脱。”
见皇帝不再追问为何只上奏东宫之事,太子暗暗松了口气。幸亏母后高瞻远瞩,对父皇的脾气也是摸得透彻,才将河南隐瞒不报的事糊弄过去。否则,今日若被老五抢了先机,提前参自己一本,那就糟了。
“起奏陛下,老臣有一事不明。”天工司尚书手持笏板,从百官列队中站出来,“去年我司奉朝廷之命,在河南河北等地皆修建了应对旱情的水利工程,数月前,河北非但没有受夏季大旱影响,农田反而增产,为此还特意上奏了朝廷,那为何这河南偏偏减了收?”
皇帝双手撑在案牍之上,他微微皱了皱眉,经天工司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了建水利工程一事。这河南河北离得如此之近,为何相差甚远,这河南竟还搞得连税都缴不上了。
天工司尚书是先皇时就在的老臣,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现下河南工程出了问题,他当然要第一时间出来质疑。
太子听罢天工司尚书的话,脑门顿时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正想着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问题,却听辅国公他的岳父大人率先一步开了口:“启奏陛下,关于河南为何减收一事可暂且搁置,所谓事分轻重缓急,河南向来是我朝的产粮大区,人口众多,眼下河南受了灾,怎么能让河南百姓免受饥荒之苦才是第一要务啊!”
“薛大人说的有理!”一直装病的陈尚书此时仿佛已经痊愈,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陛下,河南人口众多,现在已然受了灾,若再拖下去,闹了灾荒,这诸多难民,届时不好处置啊。微臣身为朝廷命官,实在不忍看百姓饥寒交迫,流离失所啊陛下!”
陈尚书说的动容,不少朝臣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皇帝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皱着眉不说话。去年太子督办水利工程,而今出了岔子,怕是与东宫脱不了干系。
“老五,今年户政亏了多少啊?”听罢陈尚书的话,一直沉默的皇帝突然开了口。
肖之祯垂着头,恭顺的回答道:“回禀父皇,今年除去河南的银子,和去年提前预支的银子,账上还亏了一百多万两。”
此言一出,朝臣们皆开始议论纷纷。
“什么?”皇帝的身子往前探了探,目光开始在肖之祯和陈尚书身上逡巡。
三年前边境战事持续了七个月之久,当年,户政司的银子大部分拨出去充了军饷,这笔银子需要逐年补齐,所以有急需用钱的地方,往往会提前预支下一年的预算,但寅吃卯粮总不是个办法,肖之祯自打接手户政衙门以来,已经在尽力节约开销,并重新拟定了的赋税政策,为的就是能尽快补上战争亏空。眼下河南不仅交不上税银,还需朝廷救济,可又平白出了一百万两的窟窿,这下户政还能拿出钱吗?
想到这些,皇帝无心再顾及河南工程与东宫的关系,解决国库空虚才是当务之急!
肖之祯依然恭顺的垂着头,嘴上却染上了薄薄的笑意,似是等皇帝这句话等了好久了,他抬起头,俊朗的眉眼拧在了一起,他忧虑重重的看了眼太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