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夫人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安安静静。众人都以为老夫人睡着的时候,梅老夫人叹了口气,猛然从床上坐起,睁开双眼,咬紧牙根,目露凶狠地说:“我元氏怎么可能败给黄口小儿手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梅家三位老爷都见怪不怪。他们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梅元氏,鲜卑贵族之女,他们的母亲,带领梅家走过腥风血雨,如今苦苦支撑梅家的顶梁柱。
而梅家的女人们知道梅老夫人坚强,却不曾见过老夫人如此刚毅的一面。或许是因为老夫人是鲜卑贵族之女,身上有着不同于魏朝女人的不服输的劲。这一刻,就像看见苍鹰飞翔于广阔的草原之上,没有人可以阻挡它的脚步。
而梅栎清不知怎的,回想起几年前梅老夫人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毕竟你是咱们家的长房嫡出大小姐。梅家连亲亲的骨肉都拿出来罚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该消气了。”
什么大事?大到要拿长房嫡长女的一生去消气?
梅栎清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物件,被梅家递给皇家,由着皇家的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甚至摔在地上碎了,只要那些主子能消了气就好,也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会难过。
看着祖母的样子,那种胆寒的感觉从脚底钻到了心底。
她甚至有些庆幸皇上免了她进宫,又为相处时日不多的二妹担忧。
梅栎清看着她从未见过的祖母的这一面,脸上不露半分,乃至于以后都不能对梅家透露半分自己的心思。
从梅栎清及笄礼以后,她明显感觉到众人对她的态度变了。
大部分人转而对梅二小姐毕恭毕敬,一小部分人转而对梅三小姐客客气气。
梅栎清看到眼前的花团锦簇,自己好像沾不到边似的,既是局中人,又是局外人。每天关在自己的院子里莳弄花草,看书练字,日子一转眼过了年。
梅栎清沉得住气是因为自己知道,梅家没有彻底放弃她,会将她卖给其他他们认为值得的人。
梅栎清有点想念远在老宅,未跟来的莫如是先生了。
父亲懦弱,母亲耳软,祖母严肃,手足不亲,整个大宅子好像也就身边的石青和朱彤能让她聊以慰藉了。
石青和朱彤是梅老夫人在老宅给她找的家生子,父辈祖辈都是梅家的仆人,忠心得很。石青性子沉稳能担事,朱彤性子活泼善联络,一动一静正互补。或许是脾气性格差的多,两人经常牙齿碰了舌头,梅栎清看着又好气又好笑,但也知道她们俩越吵感情越好,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朱彤生性活泼,在一片寂静的浮翠阁里穿梭,给梅栎清带来不少外面的小道消息,说话经常乐乐呵呵的,给浮翠阁添了不少生气。
而石青则默默操持好梅栎清的饮食起居,虽然份例没有之前奢华,但生活一切还是井然有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时不时告诉梅栎清府里各家份例的变化,是操家的一把好手。
这样平静的生活没有过了多久,买定离手的那一刻还是来了。
朱彤像小鸟一样奔到院子里来,喘着粗气对莳弄着花草的梅栎清说:“奴婢,奴婢听见仆妇们私下议论,说要把梅二小姐送进宫,大小姐……大小姐要与郭家世子成亲。”
“是不是汝南公主夫家肃云伯郭氏?”梅栎清心头浮现出这个名号来。
“回大小姐的话,正是。”朱彤答道,但面色有些凝重:“这消息已经在府里私下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