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探查道路的人就有了消息,说良玉率着驴马队,一众约有200多人浩浩荡荡下山而来。那义成便带了百余青年埋伏在良玉等人的必经之路上,挖好陷阱,布好阵型,待陈家村人走到阵中,便一声令下,纷纷点燃火把扔向陈家村众人。毫无防备的良玉等人,霎时陷入火海汪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若有突围的,便一举拿下。为了防止有一两骑折身返村的,他更是在来路上布下了多人拦截。
义成一举拿下这陈家村众人,死伤无数,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且他这边以逸待劳只耗损了十几个人,实在是大胜仗。转身,这群人便沿着这马队在雪地上踏出来的路向陈家村袭来……
“你是说良玉他也……?”十一惊声道。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是事实,但是听到对方亲自确认,却还是忍不住心惊。
那富江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不可能,良玉叔他武功那么高强,人又那么机警……”一旁的廷谔无法相信,用哭腔道。
芸娘和十七在一旁听得嘤嘤地哭出声来,又极力想忍住,怕吵醒了令欢令姜。
“你知道他们是去下山赈济送粮给你们的嘛?”十一哽咽道,努力地不想抽噎出声来。
富江抬起来满是震惊之色。
“你们这群王八蛋、畜牲,忘恩负义的杂种……”廷谔咒骂道。
十一上前去,搂住廷谔,让他不要那么大声。廷谔顾不得伤抱住十一,哭个不停。
令欢似乎被这咒骂声惊醒了,看着地窖中光线暗淡,又看到芸娘在哭,众人都在哭。她有点害怕,搂着芸娘说要去找娘亲。
芸娘搂住她,让她千万不能大声,努力想让自己停止哭泣,可是想着这可怜的孩子失去了父母,还是忍不住哭起来。令欢也哭起来,小小的人儿,似乎从这种氛围里感知到了什么,也不敢再大声,只是嘤嘤哭着。
那富江跪下来,低头哭了个不停,痛骂自己是畜牲。众人并不理会他,哭了一会儿。
待平静了下情绪。
芸娘问道:“这村里,除了我们,还有人活下来了吗?”
富江抬起潮红的眼,缓缓地摇了摇头,哭声道:“义成说一个活口也不能停。”
芸娘许是哭累了,闭上双目又是一行泪来,只是哀痛至极的她,已经没了开始的情绪起伏:“如果我想请你帮我们逃出去,你可愿意帮忙?”
富江犹疑了下,看了看他们,又低下了头,嗫喏地答道:“这村中都是义成的人,不久山下的老少也都要接得山上来。你们,怎么逃啊?”他害怕连累自己的性命,他还想活着,带着这为虎作伥的秘密和愧疚活着,甚至于,他觉得这陈家村的性命其实与自己也没有关系,毕竟他没有杀人,没有拿刀,只是默默地跟在义成那群人后面而已。而和他一样的人,不还有很多吗?他没有去报告这地窖里的人,已经是报恩了。
“我们只是要收拾些东西,从这后山逃出去。”十一沉声道。他看出了这人的怯懦和犹疑。
“后山?”这富江觉得这些人简直是疯了,竟然要从这断壁悬崖处逃走。不过,他转圜一想,也好,从这里逃,别人也不会猜到是他放了这些人,这样,就不会受到连累了。
“那你们要不现在就走,那些人忙了一晚上,刚又喝了许多酒,怕是要睡上一阵。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了。”富江忙起身,去爬那梯子,“快,赶快。晚了就不好了,我先上去看看。”
过了片刻,他便又来到地窖口,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自己在前院放哨。于是芸娘十一等人便爬出来,留下廷谔和令欢令姜在地窖中,主要是怕这两个孩子哭闹。令欢已经醒了,只是除了开始哭一嗓子,这会儿出奇地安静了下来。那眼神,直让廷谔难过心痛。他明白,孩子一点也不傻,虽然大人不说,但她们心里其实隐约明白。
十一回到地面上,那一滩红梅触目惊心。芸娘别过头去,进了屋。十七上来,看到那血迹,一时忍不住哭出来,十一上前去抱住了十七,抚着她的头发:“不要哭,我们现在得活下去,得把令欢令姜带出去。”说着一滴眼泪落在了十七的发上,两人转身向屋内走去。
几人慌忙中收拾些东西,皮裘皮袄皮褥子袍衫,膏药、火折子,柴刀、菜刀,水袋,还有良玉才做好的箭弩箭矢。只是说好他会回来跟廷谔、十七一起再去后山打野的……
家里凌乱得很,吃的几乎都被那些贼匪拿去了,幸好地窖中存储了不少,只是没有现成的胡饼来得方便。院里的富江很是慌张,忙催问是否收拾妥当。须臾,几人便卷裹好,主要由十一背着,芸娘、十七各提了点,便赶到地窖里,把那三个人弄出来。廷谔上来看着薄雪覆着的一大滩暗红色,脸色更冷了。
十一背的东西鼓鼓囊囊地,便把七屠刀交给廷谔配着。十七背上了令欢,芸娘背着令姜,将两个孩子用绳子皮褥子缠在背后。还好这两个孩子乖巧。廷谔身上有伤,所以背了些粟米,手上各人又拎了些,这些粟米很沉,大约够几人十几日之用。
富江送得几人到崖边,摸索出那绳索来。十一先下到崖下,众人把米粮一一放到下面,十七先下去,再是芸娘,廷谔则执意要殿后。
廷谔套好了绳子,一一斩断绳索,只剩下身上这两根。他转身向着富江,眼里犹如灰烬里暗暗跃动着的火苗,闪烁着复仇的光芒。
“你有没有杀人?”廷谔冷声道。
“我没有。我……我只是跟在他们后面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我只是想活下去。”虽然廷谔的个子蹿得快,但终究只是个才刚刚13岁的孩子。所以,富江很快镇定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手上没有血?”廷谔自小混迹市野,识人断物上也远比同龄孩子来得老道。虽然在十一、良玉众人前,他时常露出孩子的天真,但是在别人面前,他都是冷冷的,以至于陈家村的同龄孩子都说他是块冬天雪地的石头。
富江的脸上抽动了下,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能猜得他的心思。
“是不是觉得这陈家村的祸事跟你没有关系?”廷谔声声紧迫,向前走了一步,逼得那富江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了一步。
“你是不是觉得根本不欠任何人的?”可是廷谔没有停住脚步。
那富江看着这少年手中握着的刚刚用来斩断绳索的七屠刀,突然害怕了起来,转身要逃,可是廷谔早做好了准备、上前便是腰腹一刺,再刺,三刺。
那富江转过身来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那样死死地盯着廷谔。
“你也是凶手,你也该死。”廷谔在富江身上擦了擦刀。
转身,七屠入鞘,飞身下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