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知道自己昏迷了,还知道自己可能凉了。
那是最后一点意识。
然而,接下来却没有思维假定中了无边际的黑暗与苍凉,反而是起起伏伏的昏沉,她整个人介于有意识和无意识之间,像乘着海上的一座小舟,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下一秒就会被撕碎。
下一秒却始终没有到来。
反而有漫长的时间让她回忆,思绪浮沉着,她脑海里浮现“前世”的画面那段人生只有两段可以称作曲折的东西,没有父母和突如其来的死亡。其余的一切都中规中矩,虽然是在孤儿院里成长,可上学,成年,找到一份工作,甚至辞职等待死亡,都很顺利。
相比之下,穿越后的生活要复杂得多。
带着一个好像能作弊,但大多数时候没能帮她规避凶险的游戏系统。她无意中摸到这个古老王国的核心圈,学到了不太靠谱的法术,帮国王逮了一个刺客,谁知道这刺客没死,转眼设计陷害她,还让她过上了一小段被通缉的生活,最后干脆被捅了一刀。
总觉得,上辈子丢失的不平静全都加倍还给了这辈子。
下辈子呢?反正她都凉了啊……
思绪混乱中,她突然什么都想不到了,只看到浮沉翻涌的大海里,有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莉莉安看不清她长什么样,视线里糊成一片,却又能感觉到她在说话。
说什么?她费力地听。
“醒……”
“该……醒了。”
她倏地睁开双眼。
躺在床上的少女睁着一双澈蓝的眸子,眼底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
她花了十秒才回过神,却仍旧搞不清楚状况。
视线里……
白,铺天盖地的白。
身下柔软的床是白色的,盖过肩膀的薄被是白色的,她平躺着扭过僵硬的脖子,视线越过重重白纱,看到一扇白色的落地窗。
落地窗上勾着繁复的花纹,有柔和的光从中漫入,一瞬让她愣怔。
已经……天亮了?
玫瑰五月结束了吗?
尝试着动了动身子,肩膀立即被扯出一阵疼痛,她嘶了一声,变得混沌的感知又悉数回到身上。
她顿时感觉不仅肩膀撕裂般的疼,还喉咙干哑,浑身僵硬得像是一台坏掉的机器,稍微动一下关节就能发出喀喀的响声。
她又花了一分钟清醒脑子,整理思路,最终确认了点事儿。
好消息是,她还活着,没又穿越。
坏消息是,那一刀捅得结实,她没死也够呛。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里是圣殿。
她记忆很好,去过的地方都认得,安莱圣殿长得太有标志性,她要认不出也难。
她这是……被哪个好心路过的圣殿祭司救了,顺路捡回来了么?
没等她的内心泛起一丝对圣殿的感激,一阵清晰的开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她一僵,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瞟。
视线里很快多了一块白袍的边角。
她睁着眼睛,没人会怀疑她还躺着,但走到床边的人却不发一言,就在她以为这只是个奉命来查看她情况的仆人时,那人却已经低下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白面具覆盖的脸。
她眨了眨眼睛:“你是那个……”
话没说下去。喉咙干哑得说不下去。
还因为她想起来,那天到圣殿遇到这个人时,她是喝了变容药剂的。
大祭司没理会她这半截没头没尾的话,也没说话,只朝她递了杯水。
莉莉安也没客气,偏头避开受伤的肩膀,在床上坐起来,接了过来。
一杯水润过喉咙,让她缓了过来。
“谢谢。”她看着旁边的人,认真的一句。
大祭司还是没回答她,沉默之中让莉莉安觉得,是不是圣殿有很多这种戴面具的人,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这一位还不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个。
大祭司沉默着接过喝完水的空杯子,又给她递了一碗粥。
“……谢谢。”她又说。
却还是没得到回答,人只安静地退了两步。
他戴着面具,也看不出他有没有在看她,但那么像一根木桩子似的站着,实在让她头皮发麻。
不觉得尴尬的么?
然而,氛围虽是有些奇怪,穿着白袍的大祭司安安静静的,她也是一副安静柔弱的样子,于整座室内柔和的光映衬下,竟也不是特别尴尬。
“这……你们圣殿的工作服?”可什么都不说实在不好,莉莉安抿了口粥,看他一身白袍,忍不住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