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姑娘走后不久,隐在不远处的男人走了出来。
江晨走到莫峰身后,沉着声音,问:“给你一晚时间想清楚,就是这个结果?”
莫峰回头,对上江晨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说:“昨晚,在茶馆外面,你果然是故意引她去的,就是想让我知道她来了。”
江晨:“事实说明,我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你的决定从来没有改变过。”
莫峰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是江晨的愠怒,他还是很清晰地感觉到。
“江晨,我以前有心结,现在既有心结,也背负了卸不下的责任,以前的你会比以前更支持我。”
江晨不可置否,那又如何,他从来就是一个对事但更对人的人。
“现在不同了,我昨天还试着改变你。”
然后,两个男人是无声对峙,一个在沉着探究,一个在恣意攻击。
莫峰:“理由。帮她找我,帮她改变我的理由。”
江晨笑:“你不是猜到了吗?我也很不乐意,可我就是爱上她了。”
莫峰也笑了:“现在你改变不了我,不过正好是个好时机,去改变她。”
话毕,莫峰抬脚离开,和江晨擦肩而过时,他听见江晨问:“还是兄弟?”
莫峰停下,手重重放在他肩上,“至少这几天照顾好她,那就是。”
至少这几天。
蛇打七寸,莫峰从来就是莫峰,说话不必带刺,可就是能恰到好处地让人无话可说。
从前,莫峰对莫萝扮猪吃老虎,他有他讳莫如深的心结。
而自己坚持单身,只谈性不谈情,也有自己雷打不动的原则。
莫峰回到病房,打开房门时,马寄闭着的眼睛便睁开了。
“要喝水吗?”莫峰问。
马寄微笑着点头,莫峰便倒了杯水,递给马寄。
马寄伸手接过,莫峰在他床边的椅子坐下。
马寄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小口水,期间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软软糯糯地开口了:“ses,刚才回到病房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一个女孩来找你,然后你和她一起出去了。”
“嗯,我家乡的邻居,刚好来这边玩,就来和我碰碰面。”莫峰淡淡地回了,听不出波澜。
“哦,这样啊。”马寄也不怀疑他的话。
然后两个人陷入彼此已经习惯了的沉默里。只是现在,马寄有心事,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
莫峰看出了端倪,沉静地问:“有心事?”
马寄动了动唇,停住了会儿,但到底还是开口了:“我听aisy说,你转了新闻专业,最近也在跟陆谷师哥学摄影。”
“嗯。”莫峰简洁地回了。
马寄转头,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着说不完的纠结,“ses,我变成这样,只是运气不好,不是你的责任,而且当初也是我要求你去看马拉松的。”
莫峰不说话,只是平静沉着地看着马寄,等她说下去。
似乎是被莫峰眼睛里的沉静鼓励了,马寄咬牙,继续说下去:“你学心理专业是为了unny学的,不该因为我就放弃了。而且……你对我太好,我怕以后我放不了你走。”
说到这,马寄低下了头,她不想莫峰看见自己的眼泪,自己现在太懦弱了。
莫峰轻轻把马寄拉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带着清凉的磁性,柔声说:“马寄,你说你想为世界的不公不平发声,我觉得这个梦想很不错。unny的病也已经好了,我不是必须要当心理医生,我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你就当给了我一个梦想吧。”
莫峰顿了顿,变得略微严肃,继续说:“马寄,这不是责任问题,只是现在我不做些什么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好受,还不如在可以干点什么时候就干点什么。”
马寄惊讶地抬头,两人目光相接,莫峰的笃定和沉静,让她有了被截肢以来最大的安全感,心底里压抑的绝望,似乎也能为之吹散。
自己,好像真遇上一个善良的男人,马寄想。
……
莫萝离开时恍恍惚惚。
走了一路,迷茫了一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民宿的。
当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麻利地收拾好行李的。
不过,她现在很清楚地知道,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赶紧离开波士顿,回到中国,不留痕迹地,像是没来过一样。
那样,波士顿这座像莫峰的城市,那个没有小腿的女孩,和莫峰的拥抱,还有这里一切的事就能像梦一样,明天一觉睡醒,就能当没在她生命里出现过一样。
所有一切,她都愿意回到这一天之前。
莫峰还只是三年前不告而别,杳无音信的莫峰,他没有认识一个没有了一双小腿的亚裔姑娘,他不会怜惜她怜惜到愿意承担她一生,他更不会为了那姑娘把自己彻底驱赶出他的生命。
越是这么想,她越是刻不容缓地想逃离这片异国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