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永农敷衍不了他,这孩子才是精明,走过的路,到过的地方都记得,决不走重复路。颜永农说他:“你这么好的记性,未必跟狗一样走过的路上都留了骚?”
颜永农只得放下家里的一切事情带着孩子到更远的地方去找,然而家里的事不做王会兰又要同他结筋。
无论如何颜永农还是把帮孩子找父母当头等事,他们一天一个新地方,足迹踏遍方圆几十里山山水水。
只要是让颜永农访到的外地人,或通过已访过的外地人介绍的外地人,他都带着小孩一一拜访了。
显然次次都一样,每次兴致勃勃、满怀希望而去,萎靡不振、失望透顶而归。
一村民用丑话说颜永农:“吃了饭没屌抓,尽做些没油盐的事,吃自己的饭做别人的事。”
王会兰说他:“挂名带孩子找亲人实则出去东游西荡、懒得做工夫。”颜永农无可分辨,一肚子装着。
要说颜永农他们整天粘一起一点收获也没有,完全是白费时间和精力是说不过去的。首先颜永农通过天天与那些外地人接触交谈,已经能用普通话进行日常用语交流。
小孩呢,通过这么多天耳闻目睹,也弄懂了一些本地话的意思。他们两人交谈不必用中间人过话了,甚至连手势也取消了。
几天来他们同进出、同上下、同呼吸共命运已经休戚相关了,一时一刻不在一起真有些不自在。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加深在加厚。
在经过一个屋堂时碰上几条恶狗颜永农拿起棍子上前驱逐,小孩吓得躲在大人背后,随后也勇敢地捡起石头助阵。
由于出来就是一天,从家里带来当午餐的荞粑、玉米粑或红薯两人争着吃小的。并且各摆理由。
小孩说:“我人小肚子小就吃小的。”
大人说:“我大人肚子大早上装得多还没消完呢。”
由于经过长时间行走有时一天走十几里,走软了的孩子只好爬在同样累了、软了的大人的背上继续走着。
所有这些就像一根绳子把这陌生的、八竿子打不到底的两个人紧紧连在一起。他们之间超过熟人关系,建立了一种友好、信任、依赖的忘年交。
颜永农已把这孩子当成自己侄儿、亲人。为什么不当自己亲生的孩子看待呢?因为他还是存有戒心的,不是自己亲生的看得轻吗?
不是。他在照料这孩子生活方面比照料自己女儿更细致更周到。所不同的是这孩子不听话、犯了错时不随意责备、打骂。
教育自己孩子时无论用什么方法外人是不会说三道四的。但对这孩子不行,毕竟这孩子不属于他的,是客,迟早要离开。
正因为如此,他是全村人关注的对象。对孩子好的地方别人不觉得,认为是应该的稍有不当,那旁人做鹅叫的有,做雁叫的也有。
颜永农不想给他人留话柄,无论这孩子怎么无理怎么不听话他都一味包容、顺从。
对于这孩子后来的一些行为,几乎把颜永农气得要呕血,依他往常那个躁性子非得把他的屁股揍肿,但他强忍着。
他自行安慰:养只猫儿狗儿也不是几天就能养驯的,何况一个有记忆、有思维、重感情的人呢。且这孩子不同凡响,不是一两句好话就能哄着的。即使你餐餐给他吃海参燕窝、鸡鱼腊肉时时抱他在怀里,驮他在背上,架他在肩上也不见得完全拢得了他的心。
当然并不是这孩子一点也不知好歹,有时他也知恩,也晓得感激。时常说些巴结大人的话,做些合大人意的事。
“等我长大后买好东西给你吃,买好衣给你穿,挣猛多猛多钱给你花。”他对颜永农说。
他会给颜永农搬来凳子,递上茶水。
无论如何,他人在曹营心在汉。
他老跟在颜永农屁股后头不停地问:“我爸妈怎么还不来接我呀?我在这山窝里他们能找到吗?”
雨,淋洗了一整夜似乎还不罢休,到了第二天早晨颜永农观察天色,见乌云像赛马似的向南拖去。
有一句农彦是:云走南,屋背沟里划船。看来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住,且有更猛的雨。
鉴于这种情况颜永农不准备带孩子外出,正是下雨天留客天。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使得他特别需要停住整休一下。
他不能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孩子,他知道这孩子决不会答应。好在这孩子近来懂事多了通理多了,就跟他讲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