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这孩子的瞌睡来了,像不倒翁一样摇晃起来。只见他的眼皮一阖下去脑袋跟着往下一挖身子往前一倾,眼看就要扑向地面。颜永农着实给吓了一跳,他拉都来不及,只是毫无作用地用手空托一下。
假如这孩子这一扑下去可不是轻处过呀,不跌个鼻青脸肿也有蛮好。霎那时孩子挪开一只脚定住了身子,举起了头,惊慌地拿眼看一下颜永农,见颜永农还坐在那里又安心进行着他的前栽后仰的不倒翁滑稽动作。
孩子这睡相又好笑又可怜,颜永农本想整他一整,可还是看不过意,又心疼起他来。他合心抱起这孩子让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像哄吃奶的孩子睡觉一样满房走着,耸着,摇晃着,口里“嗯”着。
不一会儿,颜永农感觉他应该睡熟了,因为他的手放松了,头也侧着放在他的肩上。
“谢天谢地呀!总算不再磨我了,折腾了大半夜也该歇息了。”颜永农心中一喜。他轻轻地把小孩放到床上,刚挨着被子,颜永农弯着的身子还没伸直,那孩子电击一样坐起,立刻从床上跳下来重新站在原地。
颜永农知道今夜没有福气在这舒服的床上脱脱散散睡个舒服觉了。
“哎呀,在我手里睡得熟熟的,一到床上就清醒了,床上长了刺?你磨了我几多个通宵啊!是我前世偷了你的爷娘卖了,上天遣你来报仇的?”颜永农骂着。
凭你骂也好,唱也好这孩子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站着一动也不动。
“哎,几多不眠之夜都熬过来了还怕今夜熬不过?”气得要命而又得不到安慰的颜永农这样自我安慰。“这真是打不得的苦哇,若是自家孩子老子早就几巴掌扇下去,打你个青蛙不认识乌龟。”
夜很深了,颜永农怀里的孩子睡着了。只要不把他搁床上,哪怕在他耳旁放炮、打雷也惊醒不了他。可是颜永农完全没有一丝睡意,真是怪事,在孩子吵得要命的时候,他蹲着要睡,坐着要睡,站着也要睡。这时静下了,可以坐在有靠背的床上靠着美美睡上一觉了,偏偏又睡不着。
颜永农原就有个不好的习惯,每到鸡宿笼的时候瞌睡来得猛,这时王工最要紧的功夫都要落下把这顿瞌睡打了,等过了这会儿瞌睡过身了,再怎么安静的环境,怎么舒适的床铺也不能为他催眠。
他真想睡上一觉啊,因为明天回家的路太长,下车后还有一大段只有骡子、马这种交通工具才可通行的山路要靠双脚走,加上这孩子绝对走不了这么远的路,还得要他背,所以他要养精蓄锐。
然而失眠这种情况是急不得,怄不得的,越急越怄越睡不着。
他用了几种催眠术都不见效。先是眯着眼睛抑制大脑不去想任何事,使脑子里行成一片空白。这种状况维持不了几秒钟,马上丰富的思维来捣蛋了,于是思绪野马天南地北横冲直撞,
天啦,想得头顶都痛。他把头甩了几甩,仰着头,瞪着眼望着房顶上的横梁数着根数:“一、二、三、。”顺着数过来,反着数过去,没数一百遍也有九十九遍可还是睡意全无。
他脑子里这时想得最多的还是这孩子。这孩子不能算一个乖孩子,小嘴巴一点儿也不甜,平时撬开他的嘴都掏不出一个字,用磨石也压不出一个屁来。即或说句什么话不是呛你的肝就是呛你的肺。动辄厥着嘴,苦着脸。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他。
稍有不顺惹发了他的犟脾气,你再叫他“爷”也别想哄好他。就是这么个孩子,摊上别的人早就没耐心跟他拔了,早就把他送走了。不知冲了么鬼,颜永农就是合得他,本来有一千个借口一万个理由可以卸掉这个包袱的,可就是舍不得把他送走,总是千个借口万个理由留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