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酒精催出来的话让颜永农听了宽心、开心。
到了开学的那天,颜永农对儿子说:“颜边兆,今天我送你去学校读书,你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话,跟同学们搞好关系。”
“读书?你去读吗?”颜边兆问。
“我是大人还读什么书呢?读书是你们孩子的事。”
“老妹读吗?”颜边兆又问。
“老妹太小了,没到读书的年龄,学校不收鼻涕孩子。”
“老师也说我没到读书的年龄呢,你不读妈不读老妹也不读一家人都不读,单单叫我一个去读,我才不替你读书呢!”
“傻孩子,书是读在你肚子里,不是替别人读,将来得好的是你。你不是说在家里没人陪你玩吗?学校了玩伴可多啦!不愁没人陪你玩。”
“可是那里都是生面孔,鼻子眼睛都不认识一个,我看着都怕。”
“不怕,男儿要雄心胆亮,逢恶人不怕,逢善人莫欺。”
颜永农父子俩一进校门,同学们一窝蜂围拢来。因为他们最抢眼,都读书的人了还要大人背,之前还没有大人背孩子上学的先例。
颜永农隐约听到隔远的孩子互相转告:“去看哟,那个捡来的孩子!”他对这句话特别敏感,也特别讳忌。他早就料到同学们背地里要说些这样的话,坛口封得住,人口是封不住的。此时亲耳听了,叫他钻心的痛。
他大声吼着围观的同学:“别山孤佬没见过世面,开去,再不开去的老子拿脚踢。”
本来他教育儿子要团结同学,主要是别让同学挑儿子的要害,现在他忍不住帮助儿子得罪起同学来了。
颜边兆的生活圈太小了,除了自己一家人外,认识屋背冲的四牯、五牯和冲底里的鼎锅把、麦笠圈那几个孩子,而且跟他们玩也是有回数的。现在这里全是陌生的面孔,且一张张生面孔都瞪着牛眼大的眼睛凑到他面前,吓得他赶紧闭上眼睛,把脸贴在爸爸的背上。
上课了,老师安排一个座位给颜边兆。可是他就是不肯从父亲的背上下来。老师问他:“颜边兆,你是来读书吗?”颜边兆不做声。
“儿,你回应老师,就说:是的。”颜永农既是教儿子回答又是帮儿子回答。
“你听老师的话吗?”老师又问。
“快说:听老师的话。”又是颜永农在回答,见儿子没应,肩膀摆了两下摇着背上的颜边兆催他照着回答。
“颜边兆,只要你从你爸背上下来,坐到位子上去,我这支彩色粉笔给你。”老师说。
“不要。”颜边兆总算开了口。
“你看全班这么多同学都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你要父亲背着,不害羞?”老师又说。
“我又没做贼挖眼,害什么羞呢?他们没有爸爸背是因为他们的爸爸不疼他们。”颜边兆针对老师的话驳起老师来。
“唔,说得好,你爸爸最疼你了,你也一定最听你爸爸的话是吧?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是个勇敢的孩子。好,大家把眼睛都闭上,等我们把眼睛睁开的时候他一定从他爸的背上下来坐到位置上去了。”老师给他戴高帽。
然而老师的招式失败了,他根本不吃这一套。
任凭老师劝、说、哄、吓使出浑身解数,口里的水都说干了,他还是泼水不进,油盐不入。像一块膏药贴在他爸的背上,撕都撕不开。